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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难当+番外(204)
作者:融泥 阅读记录
“老三!”胡万里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扑到他身边,抱住那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的人:“老三,你怎么样了!”
“大哥……”一股鲜血从独眼龙张开的口中涌出,他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快……快走!”
“是大哥害了你,是大哥害了你!”胡万里抱着他悲声恸哭,拳头紧紧抓着他褴褛的衣衫,带着对这个世道无法言喻的绝望。
“快,放箭,掩护!”山上的梁汉勇下令弓箭手放箭,与下面的敌军的弓弩手对抗。但是,他们的攻势相较于敌军,明显薄弱的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只有借助地理优势,努力向上爬了。因此他对还徘徊在下面的陈越和胡万里喊道:“快点上来,快爬上来!”同时率领弟兄跳出隐藏点,冲下去接应。
敌军的箭雨忽然停了下来。陈越趁机背起独眼龙,和胡万里一起冲到安全地点。被梁汉勇接应上山。
“老三!老三!”许良柱从陈越背上接下来独眼龙,把他抱在怀里:“你怎么样,你他妈的给老子醒醒,别装死!”他摸到从独眼龙胸口穿出的粘湿的箭头,还有粘在他身上的粘稠的鲜血,手指头抖得不成样子。权洛颖见到这个场景,不忍再看,别开脸,眼睛里有酸胀的感觉。瞥眼见猫女,同样红了眼眶,掩饰般地扭头,用手抹了抹脸颊,又转了回来。
“让开,我来检查下他的伤势!”纪别秋蹲下身来,凝重道。
“对对,让纪大夫看看,你会没事的!”许良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纪别秋却并未抱太多希望,从他的伤势来看,恐怕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大……大哥,”独眼龙忽然朝外围的胡万里伸手。胡万里别开脸,哽了哽喉咙,擦干脸上的泪,然后大步走过来,蹲下握着他的手:“老三,大哥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不……不,大哥是心甘情愿,我也是心……”他费了好大力气,抬起手臂摸向自己的胸前那块被箭刺穿的地方,似在找寻着什么。胡万里见状,把手伸向他的怀中,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用破布缝起来的口袋,上面沾了粘稠的鲜血,竟沉甸甸的,胡万里疑惑地打开,竟然从里面掏出一块包裹着东西的油纸,他继续打开油纸,半个拳头多的米粒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有了发霉的迹象。
“我娘,临终时候,用这口袋,攒了这些……米,说,只有,饿得快要死了,才能打开吃,我一直舍不得吃,我……现在用不着了,大哥,你看看,还能不能,能不能吃了!”
“能,能吃!”胡万里喉咙哽咽着,小心拈起一颗放进嘴里。
“那,那就好!”独眼龙咽了咽口中的腥甜:“山上的……粮食不多了,我娘说,这点米虽然少,但是可以救命……,我用不到了,给,给弟兄们……”
“呵呵,其实,我,我不想当……强盗,我……想当捕快,抓……狗官,威风给我娘看,看的!可是,他们太厉害了,我……斗不过他们,只好……当强盗!”
“去他娘的王八蛋狗官,我们一辈子不做官,都做好兄弟!”许良柱愤怒地骂道。
独眼龙的目光渐渐涣散,依稀中,他看到一抹金黄色的东西,朝他靠近。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将它看清,但是却不能。他只能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太祖皇帝用过的剑,你拿着他,就能成为一个为民除害的捕快,可以杀掉所有戕害百姓的狗官!”
他的手触到了那把金黄灿烂的宝剑,凉凉的,抬头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太祖?是那位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皇帝吗?捕快,他可以杀狗官了。他笑着闭上了眼,手从那剑鞘上滑落,涂红了这沉寂百年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第124章 死亡之序
“老三——”许良柱的悲鸣,和着胡万里的哽咽,都随着:眼龙的锁目,渐渐从李攸烨身边涣散而去。她默默地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阵前,用一种冷淡的眼神,望着山脚下那旌旗潦倒的混乱场面。李戎泊正被部下手忙脚乱的抬上马车,他的手臂无意识地垂在担架下方,随着士兵的动作晃来晃去。乌木乞的叫喊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怔怔地看着满天漆黑的云层,空气里的人都幻化成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当担架被倾斜到一个特定的角度,他的目光不期而然与远方火光中的一个人影对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只相交了几秒,李攸烨那双冰冷的眸子,就此停留在李戎泊的脑海中。这位年轻的韩王张了张嘴,一股汹涌的血液从口中溢出,他用仅有的力气抬起一只手,努力地朝上指着,不甘心的目光随即被漆黑的布帘封进了棺木似的马车。
“他会死吗?”
“不会,不过,一年之内,他必须在床上将养!”陈越背着手,冷冷地望着下面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这已经是他底线,对付一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一件光彩的事。然而,无可厚非的是,正是他的此番决断,一瞬间扭转了整个战场的形势,重伤李戎泊,无疑是在敌人的心脏处猛扎一刀,失去主心骨的敌军短时间内若想重振旗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山下的敌营已经开始有迹象地陆续撤离。梁汉勇着实松了口气,佩服得冲陈越竖起大拇指。然而李攸烨心里却没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仰望着被浓云遮蔽的天空,预感到眼前的局势只是暂时缓解,而真正的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
颜睦气急败坏地看着韩军拔营而走,除掉李攸烨的机会千载难逢,就这样被生生错过,一怒之下追到乌木乞的马旁:“乌将军,眼下敌人受到重创,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现在撤兵,岂不是前功尽弃!”
“颜舅爷!”乌木乞大声喝断他,一挥手示意士兵继续拔营,这才低头对他面无表情道:“江家谋反的罪行已经落实,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再为区区几个灾民折损兵力,况且,”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里满是恼怒:“您没看到韩王殿下已经危在旦夕了吗?现在救活韩王才是最紧要的,其他事情,容后再说!驾!”说完,不待颜睦回应,就挥起马鞭,急急地追前头载着李戎泊的马车而去。
一干部将纷纷从后跟上,没有人顾及到颜睦。颜睦气得在原地打转,一跺脚恶狠狠道:“我早就知道,这些人根本靠不住!”
……
独眼龙的葬礼在山上举行,与死去的灾民一样,他被埋葬在后山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林里。粗陋的石块做成的:一块墓碑,上面用铁片划出墓主人的名字。直到这时,李攸烨才知道他的真实名姓:冯官宝。一个“官”字,怆然入目,让人忽然忍不住伤悲。心里有些理解,他为何,从来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冰儿已经扑在娘亲怀里哭成泪人,刚刚熟悉的人说没就没了,任谁都难以接受。
权洛颖定定地看着李攸烨所在的方向,一阵风起,将烧着的纸屑吹得漫天飞舞,所有人都拿手遮眼,只有她无动于衷地抿着嘴唇,定定瞅着前方。那里是后山的一大片坟地。她们现在站的地方是这片坟地的最边缘。坟地下面埋葬的都是灾民的尸骨。新翻的泥土混合着湿草的味道,充斥着口鼻,刺激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无法想像,这漫山遍野的一堆堆黄土,竟是半年之内积聚起来的。从坟的数量来看,她们所见到的活着的灾民,竟是全部受灾百姓中的少数,
这是权洛颖所见过的对世道最为惊悚的控诉。
也让所有人重新认识到,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是如此的艰难和悲怆。
……
李攸烨病怏怏地窝在马车上,脑袋枕在权洛颖腿上,闭着眼睛养神。马车格外颠簸,权洛颖用一只手垫着她的脑勺,防止她掉下来。另一只手掀开旁边的窗帘,看外面阴沉沉的天气。陈越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里面载着江玉姝和拨云,为了安全起见,莫慈母女此番并没有和她们一道走。旋转的车轴因为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八只马蹄以凌乱的节奏在前头狂奔,杜庞娴熟地驾驭着马车,在不算宽阔的路面,稳稳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