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她不想麻烦郦安筠,“我一个人……”
郦安筠看出她之前连轴转的状态了,或许她总是带着鸡毛翻山越岭,在一次次热闹的宴席里自己寂寞。
家里仍然有无穷的琐事和责任,当年虞谷的梦想是做高级酒店主厨,她的专业是食品化学和营养学,一切原本应该按部就班,她也可以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符合郦安筠要求的人。
可是命运就是波澜起伏,闪闪发光的反义词是风尘仆仆,她被纷杂的家庭拖住,早就没了走出去的可能。
郦安筠:“送小朋友上学而已,我还没送过,你让让我会死吗?”
她的温柔转瞬即逝,此刻的口气才符合她的作风。
虞谷笑了,她没说谢谢,只是在街口红灯的时候深深地看了郦安筠一眼,说了句只有郦安筠听得懂的暗号——
“改天继续。”
第22章 第二十二盏灯
赵金凤半夜上厕所摔了一跤, 她这个年纪也没到老人家的岁数,但常年操劳,加上虞夏的死让她备受打击, 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大上不少。
她没想到虞谷大半夜赶过来了, 还带上了郦安筠。
深夜的县城医院并不拥挤,郦安筠去了趟洗手间, 赵金凤对虞谷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也没想到会惊动……”
虞谷还在看其他要做的检查项目, 打断了赵金凤的道歉,“这有什么的, 我们是一家人。”
“你别生病了哪里疼了遮遮掩掩的, 耽误病情, ”虞谷冲赵金凤笑了笑, “没关系的,我本来这个点也没睡。”
现在也才十二点多, 虞谷这种活一般做完晚饭就没事了,她一般为了第二天的早饭时间会早点睡。
赵金凤知道虞谷很爱睡觉, 没活的时候虞谷能在床上躺一天, 她也不会说什么。
前面还有拍片需要等,赵金凤问虞谷:“你和小郦和好了?”
小郦。
虞谷想到以前有人这么喊郦安筠还被对方翻白眼,她笑着点点头,“算是吧。”
赵金凤:“算是?”
虞谷不知道怎么说,刚才起码是郦安筠主动吻她的,她们之前太熟, 也太不熟。
如果她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只是普通同学,那迈出去一步反而更容易。
父母都认识, 父母的长辈也都认识,她们还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虞谷理应顾虑,她的人生已经为了顾虑付出太多了,理想、追求最后败给责任,她翻山越岭的很多间隙想到万里之遥的郦安筠,都觉得难过。
郦安筠更像是地图上的红点坐标,软件可以精准计算从扬草到苍城的距离和行进路线,给出好几种方案。
可无论虞谷走高速还是不走高速,仍然走不到郦安筠身边。
虞谷嗯了一声,赵金凤看她低着头,冲锋衣过长的袖子包住虞谷半只手,露出的手指细细长长,有些伤疤一目了然,有之前下厨弄出来的,也有干活伤到的。
赵金凤很不是滋味,她早就猜出了虞谷对郦安筠的不同寻常,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个人之间差距很大。
郦安筠从小看着就不像是会长留的人,她珠光宝气,更适合城市霓虹灯火。如果不是丈夫和大女儿接连出事,虞谷是打算去苍城的。
她大学在另一个离苍城很近的市念,平时放假在家也研究过很多西点,这行好吃才是硬道理,虞谷的手艺要想轻松,去甜品店上班都会比现在体面很多。
体面不代表经济自由,虞谷权衡后还是接下了父亲留下的一切,厨具、卡车、人脉和厚厚的陈年订单,她要研究红白喜事的菜色也要和市场的人打交道拿到最低菜价。
她不擅长剖白心事,却也不沉默寡言,只是说没关系的。
只是这样的没关系,眼里全是难过。
赵金凤:“她不是没走吗,或许你们可以……”
正好这个时候郦安筠出来了,她出来就背了个小包,现在散乱的卷发用抓夹盘起,走过来的时候还在擦手,才靠近就一股香风。
虞谷:“妈,轮到你了,我推你进去。”
赵金凤坐的是从医院租的共享轮椅,两个人结束了话题,听到医生说骨头没问题都松了口气。
也不用住院,开点药就可以了,赵金凤难免发牢骚:“我就说的吧没事的,你妈我骨头硬着呢,这样多浪费钱。”
郦安筠站在一边憋笑,她没想到有人这么说自己骨头硬,发现虞谷的妈妈还挺好玩的。
就算骨头硬,赵金凤也崴了脚,走路还要拄拐,虞谷把她抱上车,说:“我赚钱就是为了不让你忍着痛的,少说两句。”
她也不是十几岁问父母要钱的时候了,现在家里都归她管,说话稍微严肃父母就听话了。
虞谷关上后排门,发现郦安筠在灯下揶揄的眼神,“怎么了?”
郦安筠摇头,“还挺有派头。”
她想说挺帅的,但和虞谷对视就是难以开口,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
虞谷却怕她感冒:“快上车吧,别冻着了。”
郦安筠:“你送我回家吧,我明天开车送小杞上学。”
赵金凤也觉得太麻烦郦安筠了,“我们家那边也有公交车的,小杞之前坐过。”
郦安筠也知道,但她听虞小杞要走到村口坐车,公交车停下的地点也不在学校,也要走好一段路。
天蒙蒙亮就要起床对小学生来说也很痛苦,郦安筠说:“也不安全,还是我送吧,没关系的,我没虞谷那么爱睡觉。”
她坐上车,虞谷的车开出医院,凌晨的街道寂静,街灯一盏盏,又是红绿灯。
郦安筠发现不远处有一盏蓝色路灯,这个路口红灯很长,她看看虞谷,问:“不放心我?”
虞谷摇头:“怎么会,就是……”
这个点很催人困意,赵金凤在后面头靠着车座椅后面,明显是快睡着了。
车厢昏暗,前面的红绿灯数字倒数跳动,郦安筠看着虞谷,明显在欣赏对方词穷的瞬间,却没想到听不到后续。握着方向盘的人迅速啄了她一口,有点歪,堪堪蹭过下巴,郦安筠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后面的家长。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车辆通行,虞谷说:“我会报答你的。”
这句话如果没刚才的偷袭恐怕还有几分正经,此刻听来含着别的暗示,郦安筠差点想入非非,又咽不下这口气,“报答什么,你什么都不会。”
刚才急着赶回来郦安筠穿衣都很敷衍,也没顾得上回味接电话前虞谷的动作。
这个时候长辈顺利看完医生,车开往回家的路,深夜都显得岁月悠长。人本来就容易骄奢淫逸,郦安筠免不了回忆黑暗里虞谷手指的触感和嘴唇舔舐带来的刺激。
虞谷:“我努力努力行了吧,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样才满足。”
她声音压得低了一些,“你叫得也不小声啊。”
车开过刚才那盏蓝色路灯,郦安筠压低声音骂她:“你别说了。”
一边扫了一眼这盏路灯,发现居然是第五盏。
等到车开过,她还往后看,虞谷看了看后视镜,问:“你看什么?”
郦安筠收回目光,想起刚才在虞谷车上等她,对方家门口的灯也是蓝色的,她很难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像是微微过电,郦安筠问:“你还记得高中校门口的路灯吗?”
郦安筠的家在另一个方向,虞谷拐了个弯,“我在第五盏路灯下等你放学。”
这话说得像是她们不是一所学校,郦安筠:“后来就不是蓝色的了。”
虞谷握着方向盘,前方的路灯光明亮,月亮挂在天上,好像也没那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