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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啊?(5)



第4章

趁医生还在路上,沈霏微抱着衣服进了浴室,门才关上没多久,就听到云婷在外面喊她。

“差点忘了,怎么少了东西也不提醒我。”云婷递出毛巾,顺道还往沈霏微手里塞了点别的东西,“毛巾颜色不一样,你们自己挑。”

沈霏微隔着毛巾碰到一个玩意,塑料包装的,捏起来酥脆。

她没应声,能住进来已经是莫大的好事,她又哪里敢要求别的。

“我盯你们三天了,今天看样子没吃多少,先拿着垫垫肚子,别饿晕在浴室里。”云婷往阮别愁那投去一眼,“你妹妹就算了,等会让她多吃两口饭。”

沈霏微低头,才知道云婷塞过来的是夹心饼干。她很别扭地说了声“谢谢”,在浴室外面吃完才走回去。

饼干的夹心是劣质奶油的味道,说不上好吃,但她光是尝到那点味道,眼眶就隐隐发烫。

虽然劣质,但是甜。

在味蕾甜度的激发下,胸腔的难过鼓脑争头。

云婷很快又走开了。

毛巾蓝紫各一色,摸着柔软,不大不小刚刚好。

沈霏微把蓝的挂起来,也不去问阮别愁喜欢哪个色,自己先选上了。

“紫色的我拿了。”她说。

阮别愁还是那副任人拿捏的模样,似乎不论沈霏微做什么决定,她都只会说一个“好”字。

她随波逐流,沈霏微就是她的河流。

“紫色好看,和姐姐好配。”阮别愁说。

沈霏微露出这天的第一个笑,她背着身,不让阮别愁看见。

浴室里装着老式的电热水器,一些管道看起来挺旧了,墙上地上的污垢倒是不多,显然有被好好打理过。

或许和下城的其他房子比,影楼的浴室已经算得上宽敞,但沈霏微还是站得有点拘谨。

她手足无措地站了一阵,才把干净衣服放到篓里,转而拿起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一顿看。

沐浴露和洗发液都是新开的,装得满满当当,就好像云婷早有准备,要把沈霏微和阮别愁接过来。

不像上城,这里的水电根本没有统一规划,电线得靠自己拉,就连水管,也得想方设法自己接过来,所以这地方的水压小得不得了,停水断电是常有的事。

这一个澡忽冷忽热,却是沈霏微来到下城后,洗得最舒适的澡。

那热气一熏,把她严严实实藏在心底的委屈都熏出来了,仰头洗头发时,她眼泪直流。

也就在沈霏微从浴室出来的十分钟后,云婷带着医生过来了。

说是医生,其实乍一看,来人根本和医生挨不着边。

她看样子还是不情不愿过来的,身上沾有一些酒气,着装也花哨,从发丝到脚都不能令人信服。

沈霏微擦着头发站在边上,看那扎马尾的医生正要往阮别愁手上扎针。她一颗心不由得揪紧,就怕那针扎偏了。

阮别愁挨着床头坐,换上睡衣后,模样看起来干净许多。她一双眼尤其清澈,黑是黑,却不沾污浊。

只是她不看医生,也不看云婷,就光看沈霏微,好像是沈霏微要给她扎针。

沈霏微侧身避开阮别愁的目光,她每每被阮别愁那样直勾勾盯着,心里总会烦。

可她少看一眼又周身不自在,索性将余光暗暗打了过去,悄无声息地憋起一口气。

医生弯下腰,针口已经抵着阮别愁的手背了。

云婷忽然笑了,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看那亮着寒芒的针头,说:“别担心,这我老朋友了,执照证书齐全,是从上城学成归来的,不会把你妹妹扎坏。”

又是“你妹妹”。

沈霏微挽起过长的袖口不说话,一时间无从反驳,毕竟阮别愁年纪那么小,又只喜欢黏着她,怎么不算妹妹。

针稳稳妥妥地扎进阮别愁的手背,小孩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只一心要把沈霏微盯出花。

沈霏微睨着阮别愁,到底还是憋不住话,嘀嘀咕咕一般,压着嗓说:“十一,你现在该看谁呢。”

阮别愁很上道,立刻将目光移开,看向云婷和那穿得花里花哨的医生,细声细气地说:“谢谢。”

云婷修得精致的眉微微抬高,没想到这俩小孩这么快就把她随口取的名字给认了,两个都挺会来事的。

医生已经收好东西,只手拎起箱子,转身时宽大的裙摆微微一旋。她的手伸到云婷面前,五指勾了勾,说:“这次的钱就不用付了,给我根烟。”

云婷好笑地看她,摇头说:“我一天就两根,按量发放的,今天的抽完了,给不了你。”

医生眼都瞪直了,压低声音说:“十六还能这样管着你?”

“抽烟有害健康,你干这行的,不应该比我懂么。”云婷毫不客气,手很熟稔地勾住对方挎包的背带,“既然药费都不收,那给个见面礼吧,这是我的两个孩子,你见到了。”

医生白眼翻得飞起,手却还是往包里摸上了一阵,可惜只摸出来一块硬邦邦的麻将子。

“刚从麻将桌上下来?”云婷眼里含笑,那笑多一分便变作讥讽,少一分则不像逗趣。

她撘上医生的肩,轻飘飘地“哟”了一声,接着便意味深长地说:“出老千啊。”

宋雨涧看着就是性子风风火火的那类人,谁又能料到她是做医生这行的,她当即握住云婷撘在她肩上的手,似乎想把人摔开。

云婷手腕一转,灵巧地拂开宋雨涧后背的雨水,“别气,我是在麻将桌上认识你的,这不,立刻联想到了。”

“我还没有到要出老千的地步。”宋雨涧轻哼一声,迈出房门的时候说:“十六在做什么,和她打牌很尽兴,她会喂牌。”

“画画呢。”云婷说话的调子总是很慢,似乎连字音都会摇曳,“劝你这时候别去找她,不然她只会拿美工刀把你削了。”

宋雨涧说归说,不会真的去找十六,她甚至还怵怵地缩起肩,说:“见面礼先赊着,下次补上。”

云婷也不把人送下楼,转身对沈霏微说:“那人姓宋,叫宋雨涧,人还算好,以后喊她一声宋医生。别看她这样,给人治病的时候,她还是厉害的。”

刚才这两人说的话,沈霏微半个字不漏地听完了,她实在没法把宋雨涧和好人联系在一起。

又是要过肩摔,又是出老千,合着这下城卧虎藏龙,没个普通人。

沈霏微瞄了阮别愁一眼,小孩正盯着滴斗里缓慢漏下的药液,看样子没被扎歪。

她捏紧毛巾,有点支吾地说:“她,治什么病的。”

明显是故意吓唬,云婷掰起手指,边数边说:“什么刀伤,枪伤,烧伤,跌打损伤,上到需要开刀的,下到普通发热,她都会治。”

沈霏微早料到自己和阮别愁是跌进虎穴龙潭了,但看着云婷一根根往下掰的手指,心尖还是颤得厉害。

“吓你的,没那么严重。”云婷收回手,“哪里都有普通过日子的人,真以为到处都在演电视剧啊。要真是天天都打打杀杀,这地方早该空了。”

沈霏微想说,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其实和电视剧没差。

云婷转身说:“我去把菜端起来,你给你妹妹拎输液瓶,拎高点。”

沈霏微走到阮别愁面前,踮脚把挂在床帘钩子上的输液瓶拿了下来,抬着手高高举着。

阮别愁从床上爬起,穿上云婷事先准备好的大码拖鞋,趿拉着跟在沈霏微身后。

沈霏微举得手臂发酸,暗暗又给阮别愁记了一笔,这账也得还。

“手疼不疼?”她扭头问。

“不疼。”阮别愁的眼已经没那么红了,隐隐露影的眼泪早被憋了回去。

“哦。”沈霏微有点失望,心说这麻烦精是真的不会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的性子,原来明明说好了是泪失禁体质的。

“姐姐。”阮别愁忽然喊了一声。

沈霏微回过头。

“好看。”阮别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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