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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霏微把阮别愁牵得很紧。
“既来之则安之,云婷总不会让你们吃亏。”宋雨涧往拐角一指,“这儿转。”
不愧为北市,沿途房屋多少都有暴力损坏的痕迹,街上还躺有折损的钢管,地上偶尔有积水,明显是人为故意泼洒。
“别踩水。”宋雨涧忽地出声。
沈霏微本来也不想踩,鞋尖一偏,就绕开了。
跟在她身后的阮别愁,像一只隐藏踪迹的猫,就着她踏过的足印,几乎走得半步不差。
“是为了冲淡地上的血迹。”宋雨涧的矮跟鞋在巷子里响得清脆,“天亮时刚抓了一批斗殴的。”
沈霏微毛骨悚然,不作声地走了十来分钟,终于见到宋雨涧的目的地。
一处门庭敞亮的会所,就连外墙,也被保护得完好无损。
门外站了不少保安,保安的装束似曾相识,全是黑T恤,露着臂膀。
“彭挽舟,云婷带你们见过了吧。”宋雨涧回头。
沈霏微还记得彭挽舟是做什么的,打量的目光随即大胆了些许,“这是彭姨的地方?”
宋雨涧点头,掌心往她梳得整齐漂亮的发顶上揉,揉得沈霏微连连后仰,“难怪云婷那么稀罕你们,还怪聪明的。”
是聪明,沈霏微却不太高兴。
头发乱了,她没法责怪宋雨涧,只能撇一下嘴。
“姐姐低头。”
阮别愁踮脚,在沈霏微弯腰的时候,给她捋了一下。
沈霏微露笑,心说这麻烦精也聪明,永远能在最适时的时候开口,也永远能说出她爱听的话。
她承认,她还挺稀罕阮别愁。
这会所并非人人都能进去,进门前得先亮凭证。
在保安伸手的时候,沈霏微就猜到,对方是认东西放行的。
好在宋雨涧有凭证在手,她似乎在赶时间,往里投去一个眼神,便将凭证打在保安手上,说:“赶紧,我带人。”
看是两个小孩,那人扫两眼就避开了身。
里面的装潢不说富丽堂皇,却也够昂贵高级。
铺的地毯厚重干净,花式略显繁复,一路往里,两侧挂了不少或圆或棱的镜子。
是穷是富,一照皆知。
两侧有紧闭的门,门前皆站有招待人员,但宋雨涧还在往里走,她走得快,嘴上还哼着调。
这和沈霏微认知里的棋牌场所不太一样,要不是提前得知了宋雨涧的来意,她会以为,她们是来参宴的。
最深处,宋雨涧没等服务生开门,自己双臂一抬,便推门入室。
门开的那一声格外响亮,室内安静,和街巷的牌桌迥然不同。
麻将子噼啪相撞,说话人似乎全是内敛又克制的,嘴里吐出的字不超过四个。
“杠上开花。”
“胡。”
沈霏微有种感觉,这些人的本意,并非打麻将那么简单。
也可能,场所的规矩之一就是要安静。
明明只是初秋,场内的空调温度竟然还被调高了。
太闷了。
沈霏微本来就有点心慌,而她又是脸皮子薄的那类人,脸上顿时洇了粉色。
挨着她走的阮别愁看到了,抬手在她耳边扇了两下。
没点用,还是闷。
沈霏微干脆把阮别愁的手抓下来,牢牢捏着。
不远处有坐得大汗淋漓的人,其实温度也没热到这种程度,多半还是因为他心急。
沈霏微大胆假设,这是会所的伎俩之一。
温度高了,人便容易急躁,出牌就会不仔细,输面也会跟着越来越大。
有人离开,也便有人入座。
宋雨涧坐到缺一的那桌,回头压着嗓说:“你们随便看看。”
沈霏微发现,宋雨涧明显也是带着目的来的,在摸牌的时候,宋雨涧的目光飘得格外远。
可宋雨涧是在打量谁,又或者在找谁?
沈霏微跟着望了过去,没能找到答案。
打完一圈,宋雨涧还赢了,但她没有趁胜追击,而是拉着沈霏微坐下。
沈霏微如坐针毡,顶着牌桌上其余三人的目光,惶惶说:“我,我不会。”
宋雨涧不让沈霏微起,按住她的肩说:“打着玩玩,输了算我的,别慌。”
沈霏微能不慌么,她可不觉得其他人会看在她年纪小就手下留情,她输定了。
阮别愁就站在边上,愣愣地拉住沈霏微一只手,她不是真的愚钝,只是惯常不形于色,情绪极少能起波澜。
沈霏微想,这时候如果云婷和舒以情在,就好了。
可能运势真的是守恒的,就比如她和阮别愁刚来下城时,两人在凄风苦雨里无家可归,接着,云婷和舒以情就出现了。
这次也是。
门又开了。
沈霏微没回头,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她听到了一声阴冷的斥责。
“你有病吗。”
是舒以情。
沈霏微蓦地转身,看见舒以情推得宋雨涧往后一个趔趄。
云婷就在舒以情边上,神色也极为不悦。
“起来。”舒以情的额上洇着稍显亮闪的汗,衬得她多了几分人情味。
频频换人,同桌的人早就不乐意了,但在见到舒以情后,他们半句狠话也放不出,只能把气往心里咽。
舒以情环视牌桌一圈,索性接了这烂摊子。她脱下外套,直接按到云婷怀中,又说:“我打。”
外套下是黑色吊带,她那片从右肩延伸至小臂的纹身,展露得完完全全。
是蛇盘玫瑰。
它很像水墨画,或许还是舒以情亲自勾画的,一点也不落俗。
第23章
大幅玫瑰盘踞在肩头手臂上,用黑线勾勒出的蛇身在其中若隐若现,乍一看以为是绵延的水流,偏偏蛇口在锁骨下大张。
不同于其他粗糙的笔触,这一幅蛇盘玫瑰既细腻又张扬,漂亮得好比艺术品,和舒以情本身的气质自相矛盾。
沈霏微看愣了。
云婷撑着椅背,漫不经心地看舒以情摸牌。
而宋雨涧系在裙上的装饰腰带,被云婷用食指勾着,云婷根本不给她走的机会。
沈霏微就站在边上,不明白云婷和舒以情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起初在彭挽舟那时,云婷不也让她坐下打了么。
她正寻思着,忽然听见舒以情喊到她和阮别愁的名字。
“十五、十一。”舒以情呵气声轻且阴冷。
她环视桌边一圈,没有放过任何一位参与者,目光似乎能穿透皮肉,看到他们底下一颗颤巍巍的心。
那些人不自在地动了下腿,却不好起身离开。
坐下后,舒以情的姿态变得极其舒展,她噙起莫名其妙的瘆人笑意,像在享受什么私人盛宴。
也不怪旁人怕,沈霏微看了也怕。
以往的舒以情太不爱搭理人,她总会忘记舒以情还有这面。
沈霏微圈住阮别愁的手腕,握得严严实实,拇指压在对方手背上,安抚般轻轻一捻。
小孩侧头看她,站近和她手臂相贴。
舒以情冷冷地说:“想赢,就要做牌,不管是牌桌上,还是牌桌外。”
这话是冲着“十五”和“十一”说的,其他人没吭声,都在埋头摸牌。
沈霏微一愣,应了个好字。
舒以情赢得毫不费劲,她甚至没有皱过一次眉头,永远呈现出一副得心应手的神态。
打完,她收放自如地变回原先模样,阴沉着脸从云婷怀里拿了外套,转身对宋雨涧说:“钱你自己拿,我们回家。”
宋雨涧没拿钱,转身跟着走了,等出到会所外面,她才丧了吧唧地垂头,说:“是我考虑不周。”
沈霏微不太明白,“刚刚那局麻将,是不能输吗。”
“不是输赢的问题。”云婷的脸上,头一次这么长时间失去笑容,“是宋雨涧,不应该带你们进去。”
“为什么。”沈霏微很浅显地推断,是不想她和阮别愁往坏的学?
不应该,她也不是第一次坐牌桌。
宋雨涧扯出愧欠的笑,没说明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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