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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血剑(35)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阅读记录


不久前还疯疯癫癫的男人,这会儿又好似清醒得很。他先是从侧躺的姿势翻跪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往篝火边挪动,当与篝火只剩下一点距离的时候,便悄悄地调转过身子,将被捆住的双手凑近了篝火,在上面炙烤。

布条不比麻绳,火很容易就烧起来,且会沿着布条一路烧上去,所过之处皆是明火。疯男人被火烤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洛宸眯着眼睛将他轻觑着,眼底流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男人终于烧断了布条,估计也被烫得够呛。他哆哆嗦嗦,又极为迅速地将手上剩余的、被烧得滚烫的布条甩下来,开始偷偷摸摸地往路边上走。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返身回来,从先前放干粮的包袱里摸了一个馒头,这才继续上路。

疯男人自认为做得隐蔽、天衣无缝,实则全被洛宸看在眼里。待他走得远了些,洛宸默默地从倚靠的树下站起身来,走到靠在一起睡着的钟山和傅野身边,轻轻摇醒了俩人。

“……大人?”

随着这一声低喃,其余的人也都下意识地迅速坐了起来,谢无亦甚至连眼睛还没有睁开,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唯有帐篷那儿没什么动静。

洛宸竖起食指,贴在自己的唇前做了一个动作,随后拍了拍钟山的肩膀,面朝着疯男人刚才待过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人,跑了。”

众人:“……”

困意须臾间荡然无存,他们纷纷把头扭了过去,一个个面露愧色、张目结舌地盯着空荡荡的地面。没多久,谢无亦又把目光转回来,锁定在篝火旁被烧黑的半截布条上。

蓬鹗懊丧得像只蔫巴茄子。

洛宸轻摇着头,并没有责怪他们,只转头对钟山和傅野低声说:“他此番跟来本就意欲未明,方才我看了他逃跑的全过程,一时亦无法确定他这疯病的真与假了。他刚走不久,你们跟上去。若他真疯,习惯定会驱使他回到曲兰镇,盯住他便好。”说着,洛宸将先前备下的银两递给俩人一些,“若是假疯,他一定会收拾东西尽快逃离曲兰镇,你们也不必再追,等在那里便好。从藏兵谷回来,我定会先到曲兰镇与你们会合。”

“大人,那倘若他还有其他动向呢?”钟山不放心地又追问一句。

洛宸微抿起双唇,垂眸思索一阵,对二人说:“能盯则盯,但不要干涉——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遵命。”既已问清了洛宸的命令,二人便不再耽搁,解了马匹转身就要往上跨。

就在他们准备策马狂奔之时,洛宸突然在身后压着声音将他们叫住,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帐篷。

钟山和傅野相视一眼,恍然明白过来,连忙老老实实下了马。待牵马走出去一段路程,才又跨了上去。

蓬鹗站在洛宸身边,低声问:“大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洛宸将剩下的银钱重新拿给蓬鹗,背对着他打了个哈欠,闷声回道:“睡觉。”

陆晴萱这一夜的确睡得踏实,是以,早起的习惯也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身边。

她睁开眼睛,鼻尖因着秋寒微微泛着凉。再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这才发现,身边除了洛宸的包袱,并没有她本人。陆晴萱脑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还好!

只见洛宸怀抱故月,身拥薄毯,正靠在先前钟山的位置上睡着。晨曦眷恋她的侧容,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长睫投影,薄唇浅勾,又将她的清丽动人勾画到极致。

陆晴萱安静地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晃出水来,又禁不住隐隐发愁——这世上有一种苦,叫爱而不得,思而难求。

不知看了多久,头顶上空倏然响过一阵振翅声。因着先前经历过鸽子事件,陆晴萱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去。

只是晨起觅食的鸟,无甚异常。

陆晴萱仰着头,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这才迈开步子,朝洛宸身边走去。她想要叫醒她,让她去帐篷里睡,而不是守着一堆冷掉的营火渣。

然而就在手即将抚上洛宸的肩膀时,她却蓦地停滞了,对潜藏危险的本能感知,令她迅速觉察到了周围异样。

——昨夜洛宸分明是与她一起睡在帐篷里的,怎么会到了外面?

——还有,营中分明……少了三个人。

陆晴萱的思绪瞬间活跃起来,可她刚往下想了一星半点,就觉得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脑袋里瞬间涌进了种种可怖的猜想,因着事发突然,每一种猜想还都不完整,有的只是一些零碎的、前后不成立的片段。可这些,已然让陆晴萱毛骨悚然。

她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开始紧张地环顾起四周来。悬停在洛宸身前的手腕,冷不防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陆晴萱立时吓得一抖,挣扎着就要向后退去。

那人手下的力道并不算重,但因着抓在了要紧处,陆晴萱一时无法挣脱。随后,那人居然又欺身上来,同时一道欺过来的,还有陆晴萱分外熟悉的那缕白梅香。

“洛宸?他们……”

“没有事。你且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戾王一路长途跋涉从京都来到苗疆,他素来不喜欢浪费时间,打算简单休整一日,就去寻他此番要找的人。

但是他昨夜睡时又不早了,因着在客栈里把带出来的地图看了一番又一番,将路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他起晚了。

枭站在门外,手里抱着替游夜传书而来的墨鸦,静默得似一尊雕像。

戾王醒来时,她就是这般站了近一个时辰。

“殿下,游夜来消息了。”在得到戾王准允后,枭将信笺从墨鸦的腿上解下来,进门呈递给戾王。

戾王此时只披了上衣并未系好,胸前健硕的肌肉赤条条地暴露在晨曦中。枭抬眸一眼,就看到上面许许多多凌乱的旧痕——那是他这么多年来,与诸多敌手较量后留下的。

戾王拿了信笺,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屋内踱起了步。偶尔经过枭的身边,枭只得赶忙低下头去。

“游夜遇到麻烦了。”不知他将信看了几遍,分明就是几行字而已,却看了这般久。

枭闻言眉头轻皱,抬起一双疑惑的眼睛看向戾王。

“猎物跟丢了,但是——”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思绪似乎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盘算着什么。等到再次睁开眼睛,他反而不再言语,而是带着一丝阴沉的笑径直走到书桌前,用桌案上的秃笔残墨,给游夜写了一封回信传达命令。

“殿下?……”

“即刻动身,我有新安排。”

“遵命!”

听完洛宸的解释,陆晴萱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令她更紧张的事——听洛宸讲述疯男人如何逃脱,又如何让钟山、傅野暗中跟随的片刻工夫里,她整个人几乎是陷进洛宸怀里的。看那架势,就差蜷起腿抱成球,对着她奶里奶气地“喵”一声了。

这可不得了!

饶是没有发觉还好,等意识到自己居然做了一件这么矫情的事情,陆晴萱恨不得找个地缝出溜进去。

忒丢人了!

但是好像又不对。她记得方才,分明是洛宸一点一点将着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她听故事听得入迷,这才一点一点……

想到这里,她一脸难以置信地把目光移到洛宸脸上,谁知只得到了洛宸面无表情的回应。陆晴萱晓得她是在装,奈何又抓不住证据,只好悻悻地朝她撇着嘴,然后顶着滚烫的脸,去忙活一群人的早饭。

没过多久,男人们陆陆续续睡醒。用柳毅笙的话来说,他困得要死要活,本是不会这么早醒的,但蒙眬中总感觉有人拿着一块特别好吃的东西在他的鼻子前晃荡,馋得他口水直流。要是再不醒来,估计会被流出来的口水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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