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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血剑(270)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阅读记录
“我还真是好奇,你是怎么让一块顽石开口的?”戾王一进门,便挑眉站在与洛宸不即不离的地方,扬着声音问栖梧,眼睛却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洛宸。
洛宸同样与之对视,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眼神也能化成一把尖刀,直直地扎进戾王的心脏。
栖梧浅勾一抹别样的笑,意味深长地答道:“我说过了,人都会有欲求,读得懂人心,纵然顽石也能点头。”
“是吗?”听到这句话,戾王终于把目光从洛宸身上挪开,移转到栖梧脸上,似有话外之意道,“可你的心,我怎总觉读不懂呢?”
“戾王,休要饶舌废话。”洛宸深知戾王多疑狡诈,纵然栖梧伶俐善辩,也难免会有疏忽,于是她抢在栖梧应答前喝住戾王,“我可以为你净化沥血,但你需应我一事,再回答我两个问题,否则便是死,我都会同你耗下去。”
戾王闻言一敛眉,斜吊起眼梢回盯向洛宸。不知是否许久不曾被戾王这样的眼神注视了,只瞬息洛宸身上便发了毛,又恐被戾王瞧出心虚之状,只得强自镇定,硬撑着面色不改。
“反客为主,这便是你劝说的结果?”戾王神色微妙,转回头再看栖梧,质问她。
栖梧的应变倒也敏速,隐隐露出震惊和失望的神色:“殿下连这点牺牲也不肯吗?倘若这般,那我也……”
“什么事,你说吧。”不待栖梧再说下去,戾王果断截住她的话,沉闷地向被绑在自己背后的洛宸发问。
洛宸心底蓦然一惊,但转瞬松了一口气。她抬着头,眸色低沉地望着戾王的背影,坚定道:“不管你现下如何筹谋,立刻让你的人远离晴萱他们,并且永不许再去搅扰。”
怎料戾王一听,竟有了瞬息犹豫,言辞间也似有闪烁之意。
洛宸不由得攒眉,逼问道:“你做不到?!”
未及戾王回答,囚室的大门突然被人在外面敲了两下,声音不大,却直抵人心。众人抬眼而视,就见一名身材矮小的人正垂眸立在门边。
一身黑色短打,深青色抹额底部再衬一层赭色的绸料,一只金色绣线勾勒的黄鸟就绣在那抹额的正中间。洛宸识得这身行头,为绛锋阁密探所专有。
她现下思绪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活,戾王的支吾本就说明有隐情在其中,这会子看到来人,再同被抓那日的情形一加联想,顿时心生强烈的不祥之感。
栖梧见洛宸表情有异,已渐至为难悲伤之色,忙悄悄又紧张地向她使眼色。
“冷静些,再冷静些,在戾王没有开口说什么之前,当是一切安好的。”洛宸望着栖梧,心中如此自我宽慰着,双臂却仍紧张得发起了抖。
幸好,戾王在接过密探呈上的信笺阅过之后,似是也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洛宸道:“这件事本王应你,绝不食言。”反倒是枭微怔一下,不解地看向他。
戾王对其视而不见,兀自凑近洛宸,继续问:“那么问题呢?”
听他这般允诺,洛宸这才心上稍舒,敛顿起方才的焦躁情绪,恢复平静道:“那日在噬魂洞,你对晴萱所言究竟何意?又为何陆宅之事败落后,不以叛逆罪通缉逮捕我,而要费如此周章?”
这两件事俱都是要事,且不知是否皆触及戾王不想言说的逆鳞。只见他默然片晌,才颇有情绪地开口:“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我必须知道!”
十年上下级的关系,戾王怎能不知洛宸性子,见她态度这般强硬,索性似有惋惜地低笑一声道:“当年,陆羽在桎攫墓中逃出后被一名医女所救捡回一条命,后来两人相爱结为伉俪,生下陆晴萱,自此陆羽便撇了老本行跑马做起了药材生意。直到三年前,我命人暗中追查沥血剑下落,密探在一客栈与陆羽的商队偶遇。陆羽喝多了……”
三年前。
芸江客栈的酒桌上,五六名喝得醉醺醺的汉子,围在一名独臂男人身边扯着闲话,与另外三桌的十几人不同,他们皆是酒量好的,只是酒撑开了肚皮,嘴上就把不大住门了。
其中一名汉子摇摇晃晃敬了独臂男人一杯,道:“羽哥,听……听说你早些年……斗过粽子,真的假的?”
“当……当然是真……真的”男人当是一顿饭听了不少赞扬的话,也有些骄傲起来,他想再炫耀一番,但还知道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们,其中还牵……牵扯一个大秘密嘞。”
“啊?什么大秘密?”
“沥——血——剑。”
“沥血剑!”
又有汉子不解了,学着男人的样子压着声音:“羽哥,那玩意儿不……不就是个传说吗?”
“狗屁传说!要是传说,我……我能心甘情愿给席方平当孙子?”男人推了那汉子一把,笑他喝酒喝得手都不稳了,洒了这么多酒,突然又像被触及什么心事,怅惘起来,“算了……人都已经死了,我就积点阴德吧。”说完,他仰头猛灌了一口酒入喉。
许是看到男人的心情不好,头一名汉子回转话题道:“羽哥羽哥,继续说……那沥血剑,让兄弟们开开眼。”
“沥血剑呐……沥血剑……”男人的眼睛眯了眯,仰起头回忆一番,淡淡说道,“江湖上传说它两次现隐,而第一次隐去之后便出现了一个叫绝龙域的地方。我那时颇有野心,不想还真摸到了那里,但因那里太过凶险,只能借别人的力量搭伙下去。”
“哎羽哥,怎么个凶险法,说说。”
“我只说两点:一,入口处需以活人为饵才可进入;二,我这残破的身体是绝龙域在那些进去的人里唯一留下的东西。”
“哥,你就没从里面发……现什么?”第三名汉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迷糊道。
“有,有地图,但有半张。”男人的眼睛也被酒灼得通红。
“那……带出来了?”汉子强打精神,再问,不想早被男人不疼不痒地拍了一巴掌在后脑勺上。
“你话不少啊,还是说,你也想去看看?”
“不……不敢,嘿嘿,不敢。”
……
那时是陆羽不久前刚带领他的小商队从一路劫匪的刀下逃脱出来,不仅人员无伤,药材也不曾减少,故而众人寻到这家客栈请他吃酒,以表感激之意。
他们自认为声音已经很小了,但醉酒之人的感觉总会有些偏差,殊不知这些话,全被角落里几名绛锋阁的密探听了去。
“所以,你就将目标锁定了陆羽?”洛宸凝眉长吸一口气。
“是他自个儿口没遮拦。但我确实还没想杀他。”戾王冷笑一声,眉宇间却又有些难以摸清的隐藏情绪,“我本来已派人混进商队打探消息,可惜下人不会办事,套话时被陆羽察觉,反而丢了性命。”
“然后你就派人杀了他,还伪造成他发疾病暴毙的模样?”洛宸想起在揽翠轩时,栖妍提到的禁术,冷声斥道,旋即又一咬牙,“哼,倘若我猜得不错,定是游夜的好手笔吧?”
“陆羽曾经透露过,他将那半张地图凭印象刻在了一块玉上。我本想趁他们给陆羽下葬时跟去家里,不想王府中出了大事,一耽搁便近三年,期间也只有蓬鹗抽空去调查一二。”
话至此,洛宸突然明白戾王为什么会在那夜看苗疆地图,明白为什么那段时间蓬鹗时常不在阁中,也明白原是那三年间戾王不断被人声讨,疲于同各路人马斡旋耽误了计划。难怪方才他不愿意说。
洛宸心下讥讽,口中便毫不客气道:“罪有应得罢了。”
被洛宸这样冷嘲热讽,戾王眼神变得幽邃莫测。洛宸却不屑在意他心中所想,兀自道:“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与洛宸直接相关的,戾王将眉头挑得一高一低,表情又讳莫如深了:“现在告诉你,你确定接受得了?”
“少废话,我随时可能会改变主意。”洛宸挣扎着身子就要往前,无奈腰腹和双臂都被刑架禁锢着,又只能堪堪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