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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血剑(205)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阅读记录
也许是老天怜他辛苦一场,找了一圈下来,还真的没有令他一无所获。在尸体半张开的嘴里,他发现了一颗宝珠。
宝珠通体紫黑色,光滑圆润,似西域进贡的珍珠葡萄那般,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水灵灵的光泽;指尖轻触,浸凉似雪,滑润如霜。
席方平的眸子里突地腾起一束光,急不可待便要伸手将宝珠从尸体嘴里抠出来,却没防备被另一人扼住了手腕。
“平哥,珠子不能动。”陆羽森冷忧怯的声音从边上蓦地传来,好似一声惊雷劈开了席方平的美梦。
席方平冷冷地觑着他。
陆羽这时从怀中掏出那块玉:“平哥,玉给你,珠子,千万不能动。”
……
席方平此前想的尽是他所担忧之事,这颗珠子的出现,恰好能解他部分之难,怎肯轻易放手?由是无论陆羽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静下心去思虑缘由。
而且与他猜想的不错,队伍里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对陆羽的阻拦行为心生反感。所以他必须在这要紧的时候表态。
只见他一把将陆羽手中的玉夺了过来,同时挣开那只被束缚的手伸进尸体嘴里,阴冷道:“玉我收了,但是珠子,我也要!”
队伍中有几个年长一些的,闻言锁起了眉头。但他们往东南角的地上瞥了一眼,先前燃起的蜡烛一直未有异象,燃烧如常,便谁也没有多舌。
他们只是看着,看席方平把珠子从尸体嘴里抠了出来。
珠子离开尸体的瞬间,一块薄绢也从里面被带了出来,陆羽下意识伸手将其接住,甚至还打开去细瞧。
那是被撕去一半的绢布,上面笔迹纵横,不知画的是什么,但看上去像是地图那般的模样;边上还有一串谁也不曾见过的文字。
陆羽自幼聪颖,有过目不忘之天资,几遍瞧下来,已然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席方平却不知上了哪门子邪火,就没想过这可能是个藏宝图什么的,居然一把从陆羽手中抢过,摔在地上。
扔了便扔了,陆羽虽以盗墓为业,却不执念于墓里的这些东西。
而意料之中的,是陆羽少不了被席方平一顿教训。他垂着头不再说话,心中已然开始盘算着如何离开此地。
倒不是因为席方平方才所为,而是师父曾告诉过他:聪明的盗墓人,不会贪恋尸体嘴里的珠子,因为你不晓得这些稀奇古怪、世上无双的珠子都是做什么用的。
洞口发生之事姑且不论,他们才进来不久,便碰上这样一具古怪尸体,倘若留在这里,恐怕等待他的唯有丧命了。
席方平收了珠子,倏地把目光偏向陆羽。他莫名其妙冷笑两声,不知考量起什么,竟又把玉还给了陆羽,只是眼神里多添了些许不屑。
“你这么喜欢玉啊?”
陆羽:“……”
“哼!”席方平把脸一绷,敛了笑意,甩给陆羽一个白眼。旋即,他又鼓动其他人道:“这只是其中一间,宝贝肯定还在里面,咱们一扇门一扇门地找,肯定落不下。”
对于席方平的话,众人露出的容色不尽相同,但是谁也没有去反驳他,更没有去支持他,只是跟着他从西边那扇刻了白虎的门进去,去寻找令他们魂牵梦萦的宝贝。
然而他们方离开不久,石棺中的尸体便似梦魇中的人那般陡地一动,旋即竟缓缓坐了起来。
它肉身皆腐,唯有指甲极为反常地迅速生长了一大截,且变得又尖又利。两条腿极力伸展,从棺材里动作协调地爬了出来。
它低头看了看刚才躺着的地方,按动身下石板上一个细小的机关,待石棺底部顺势打开,动作颇为熟练和自然地取出夹层里躺着的一把长剑,目的明确地朝西门追去……
之后发生之事,自是血腥到非征战血斗不能及。
尸体很快追上席方平一行,并展开了疯狂的屠杀。功夫不济者,自是当场毙命;偶有摆脱尸体追杀的极少数,却也免不了在身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们终究在墓中跑散了,席方平不知侥幸逃脱的人结局如何,抑或终究难逃一死……
尽管席方平和陆羽身手远胜其他人,仍旧是费了牛九二虎之力,才逃出墓来。
代价,便是陆羽丢了一条胳膊,席方平一疯疯了近三十年。
作者有话说:
简单说,就是二十六年前,陆晴萱的阿爹陆羽和席方平都进了桎攫墓,陆羽得到了玉,席方平掏了珠,最终除了二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死里逃生,其他人都死掉了。
当时洛宸在石棺边上发现的半张地图,就是被席方平摔在地上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提议带着这半张图,其实我写了:在盗斗一行里,同行碰面,实为大忌,无论是否因为共同的利益。保不齐以后在同一个墓里见面呢。
类似地图这样的物事,他们心里会默默记住这个事,日后或许会神不知鬼不觉再来一趟把东西带回去据为己有,但绝不会慷慨提议,让对家带走。这也是为什么这一章有很多地方,大家觉得该有人说话但就是没有人吱声的原因。
下一章在酝酿了,因牵扯到部分内情,所以发文更新可能有一丢丢拖延,先说句抱歉。
第136章 偏宠
故事讲罢,窗外已是星斗满天。
猎猎劲风拍击着窗纸,发出一声连着一声想涌入窗户却被无情阻拒的狂躁吼咽,让室中人同样难以安坐。
重提当年事,席方平的情绪倒显得异常平静,语气不急不缓。但明白人自能听出这番平静下藏了多少辛酸、无奈、悔恨、后怕与讽刺。
小宝敌不住困倦,坐着栖梧的腿,窝在她怀里入了梦乡。相比其他人听罢故事后的唏嘘、沉重,她居然成了一室之中,最幸福的那一个。
洛宸的眸子悄然滑向陆晴萱,在她瞧来还算如常的面容上逡巡着,见她紧盯桌面上的杯盏,深棕色似桃仁般的眼瞳里刻满了沉郁,顿时心生一阵疼惜。
洛宸能想象出陆晴萱此时心情,定然充满了对自己父亲多年无知的自责,知晓真相后的惶惑,以及被命运玩弄的讥讽。
是以,她又恨自己无能,无法替所爱之人分担这些沉痛的愁绪。
席方平倚在椅背上,仰起头长叹。
“本来这些话,合该让它们烂在肚子里,陪我一起入土的,可是我这心里……”说着,他伸出食指,在他的心口用力地戳了两下,恍然之间老泪纵横,“难受啊!”
他又转头看向赵徽柔,眼中的悲恸更是涨满池的春水一般,霎时涌溢而出。
他孩子一般地呜咽道:“徽柔,我……我对不起你,许你几载荣华,转眼只剩数十载艰辛,我还……我还招阴煞入门,更对不起……对不起咱们出世……仅一岁的孩子……”
席方平言毕,径直离开椅子跪倒在赵徽柔面前,泣下沾襟,亦不知是对谁所言,顿字又道:“即使天亮报官,我亦再无怨言。——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
就说这天下事,纷杂繁复,如何说得?再说这天下人,性情癖怪,又如何说得?
纵然当年席方平贪财,生出如此大的歪心思。可这么多条人命在墓中消亡,二十六载光阴徒然消磨,再加上切肤的丧子之痛,还不够成为对他最残忍的惩戒吗?
赵徽柔被席方平一番话说得悲上心头,一时顾不得外人在场,只管与他抱头痛哭。
洛宸垂下眼睫,良久亦不曾作声,席方平的故事与忏悔,让她在心里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席方平和赵氏姐妹哭了许久,方止了声。洛宸也在这时抬起头,将席方平看定,小心询问道:“你可有在墓室中留下过什么东西,比如匕首之类?”
席方平正抬手拭泪,被洛宸问得骤然惶怔住:“洛姑娘,你……”
他心中依稀有了猜度。
洛宸自是晓得他在怀疑什么,索性直接回答了他:“我们不久前方从那座墓里出来,去了那间墓室,也与它交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