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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血剑(186)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阅读记录
……纵使孱弱易碎,依旧不屈顽强。

陆晴萱含泪带笑地在洛宸脸颊上摩挲,只似一个犯了癔症的痴人,反复嗫嚅着那句最简单、又最奢侈的愿求:“你回来了,回来了……”

洛宸的眼睛也愈发泛红、灼热。

她吃力地抬起未伤一侧的手臂,握住陆晴萱搁在自己脸上的手,使它紧紧地与自己的手心、脸颊两两相贴。

而后,哆嗦着双唇,强忍酸涩和泪意,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好……疼……”

……疼!

陆晴萱骤然紧张,急欲起身,生怕是自个儿不小心压到了洛宸的伤口上。

觉察到她的动作,扣在手上的力道蓦地加大些许,却仍绵软得让人心颤不已。

能用力至此,眼下对洛宸而言已实属不易。

为了不让洛宸辛苦,陆晴萱赶忙停下,却不解其意地将她望了。不想下一刻,她居然苦了眉眼,偏头蹭进陆晴萱的掌心抽噎起来。

十年来的艰辛经历,造就了洛宸隐忍的性子。很多时候,她就像一块阳光照不进去的石头那样闷沉,心思更是深如星空大海,任谁也别想读懂。

这还是陆晴萱头一次见到洛宸情绪如此外放,可巧此刻,偏生就吃得透她的所思所想。

所以,陆晴萱愿意等,等她将这段时间积压的恐惧与不甘尽数释放……

泪水将洛宸的长睫悄然润透,又在眼角与双颊处层层晕开。

少顷过后,洛宸终于平稳下情绪,唯声音仍抑制不住地哽咽着道:“寻不……寻不到你,心里……好疼……”

这真是世间最令人心酸又无可奈何的情话了。

若是往常从洛宸嘴里说出,陆晴萱定要揶揄她油滑矫情,如今听来,却字字如钝刀,将心脏折磨得创巨痛深。

“不怕,我……就在……这儿,不会……不会寻不到的……”

陆晴萱忍住心头苦涩强颜一笑,抬手替洛宸擦去眼泪。只是这一瞬她自个儿也迷茫了,为何本该说与她的安慰之语,却断断续续成了这副样子?

幸好后来栖梧进来,不然这份由喜而徒生的悲怆,恐要似那东流江水,滔滔不绝了。

“老天,可是要紧事!”栖梧笑盈盈地进屋,一抬眼居然见两人哭得抽抽嗒嗒,不由攒起眉头,对陆晴萱小嗔道,“这人才刚醒,你惹她这般激动作甚?”

“……我……”陆晴萱脑中惶惶一个激灵,醍醐灌顶一般,登时为自己的不克制自责起来。

洛宸却努力牵起笑容,轻声谢道:“……栖梧,有劳……有劳你了。”

“何必见外,我们的命,到底还不是你救的……你现下可有不舒服?”

“一切皆安。”洛宸试着活动了两下右手,伤处的痛感已减轻了许多,但是她身子发虚,尚不能坐起来。

陆晴萱便想起要与她的那份惊喜。

她在洛宸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起身转到床尾角落,取出一件用黑色粗布缠裹的物事,仔细捧到洛宸面前。

“猜一猜,里面是什么?”她笑问,笑得神秘又开怀。

洛宸便依言,将那东西的轮廓勾勒了一圈,故月熟悉的模样顿时在脑海中映现。

先前在墓中交锋,故月被桎攫打脱了手,没想到竟被陆晴萱找了回来。那也便说明,陆晴萱定然在墓中有过一段时间,因着找不到自己而焦心忧虑。

想到这些,洛宸只觉心尖上一疼,下意识轻叹,眸中霎时笼上一层落寞。

“……洛宸?”陆晴萱不意她会突然如此,正欲问她可是身上难受。

但见洛宸又舒展了眉头,眸中晃起水光道:“傻姑娘,倘若上苍……注定只让我拥有一件至宝,我……我只愿唯你,旁的,皆可不要。”

——她是她的至宝,也只能是她的至宝。

陆晴萱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惊红了脸,心中瞬间泛滥成一片泥泞,湿漉漉、软绵绵的。她只得赶忙垂下头,动手拆解起包裹故月的粗布,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粗布平凡,衬极故月的风采。

宝剑出鞘的一瞬,如拨云见月,青光盈现。

洛宸昏睡期间,陆晴萱已然用洛宸先前所教之方法,将故月仔细擦拭了一番。无论血汗尘垢,皆已涤净,纤尘不染。

在陆晴萱的心里,故月应同它的主人一样风华不减。

“晴萱。”

“嗯?怎么了?”陆晴萱才将故月收好,正垂首吹凉栖梧送来的汤药。

洛宸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忽然想起之前走散一事,是以问道:“其他人……都好吗?”

“……”陆晴萱的手没来由一滞,勺子偏了角度,碰在碗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看似正常,却足以引起洛宸的注意。

“晴萱?”她眉梢微动,语气倏然严肃起来,细听之下,还掺着隐隐不安与紧张。

陆晴萱却一下子心虚起来,不敢抬头看她。

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忽听推门声响,跟着有一人道:“其他人都好,我不好。”

陆晴萱:“……”

众人循声侧目,但见叶柒被蓬鹗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跨进门内。

她脸色同样发着白,只比洛宸稍微好上一点,倒是那张嘴兀自刁钻不饶人:“来狗东西,让我瞧瞧你咋样了。啧啧啧,可惜我要是不伤这一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嘲讽你了。”

“……”洛宸果然被她吵得一愣,旋即不知忖到了什么,居然忍痛嗤笑起来。

殊不知,陆晴萱和栖梧在叶柒身后,脸色早已变得惨淡惆怅。但考虑到洛宸现下的身体状况,二人又庆幸叶柒及时出现解了围。

所有人都深知,在洛宸恢复得差不多之前,驹铭杉牺牲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晓。

很多时候,伤病的康复程度更受心情的影响。有陆晴萱陪在身边,纵然一时下不了床,洛宸的精神也明显、迅速地好转起来。

是日,给伤口换过药,陆晴萱陪她倚坐在床头聊天。洛宸倏地想起救她的神秘男人,委实是好几天没有露脸了,便启口问道:“他呢?”

“……嗯?哦,你是说晏诚啊?”陆晴萱总能明白洛宸的意思,笑答,“你醒来的头两日便走了。”

“原来,他叫晏诚……”

“嗯。”

洛宸若有所思地沉吟半句,陆晴萱却从旁凑近过来,兴致盎然、神秘兮兮道:“洛宸,你晓得他是谁吗?”

“……是——谁?”洛宸一边心道此人果然非池中之物,一边觑着陆晴萱摇了摇头。

“你听说过‘郾城派’吗?”

“……晓得。”

“估计你也晓得。”陆晴萱盯着洛宸眨了两下眼睛,扬着唇角,“他是郾城派独一无二的掌门,很厉害的。”

洛宸不解地挑了挑眉,凝视着陆晴萱的眸子思绪在心中绕了绕,悠悠道:“可依我所知,郾城派早在几年前便被灭了门,何有‘掌门’一说?”

陆晴萱终于憋不住,“哧”一声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说‘独一无二’啊。不过——”

陆晴萱说到此处,笑意忽又敛了下去,似乎还多了些许同情:“在郾城派被灭门之前,他确实是掌门。如今失势落难,迫不得已才做起了这售卖功夫的营生。”

“此话怎讲?”

“简单地说,就是他凭借一身好武艺,做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无论是五年前被你撞到那次,还是不久前在疯男人宅院那次,皆是如此。”陆晴萱轻叹着道,“这些是他自己说的,如今他更看重钱财,而不是是非。——毕竟这世上,说得清谁是谁非呢!”

陆晴萱话音落下,屋子里静默一瞬。

洛宸垂首默然片刻,才低声又道:“郾城派的功夫确然厉害,当年它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搅得人心分崩,又怎会落得灭门的下场?”

“……洛宸。”

“什么?”

既然提起了晏诚,陆晴萱便想起他说的那些有关琉璃树的事情,索性也不额外找时间,不妨借这个机会一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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