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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血剑(142)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阅读记录


游夜始料不及,忙举起手中骨笛再欲吹响,却忽觉手腕一痛,骨笛竟从手里脱了出来,旋即又被那骨架用手中藤蔓瞬间卷了起来。

游夜的心顿似堕入冰窟,冷汗也沿着额角顷刻淌下。

莫非,他猜错了?

凝形聚体之术,乃苗疆几百年前独有的秘术,且流传不过四五百年。到游夜这里,所善之人却已寥寥无几。不然,他也不会在看到那具骨架的第一眼,便毫不犹豫地作出判断。

但是,凝神聚体之术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即便成功,生出的也不过一些没有头脑的行尸走肉,大抵还是与蛊还尸大同小异,离不开人的操纵。

可眼前这个,分明是个会思考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是比较长的,也是出现各种情况比较多的。我会认真写,尽可能全面呈现。

第92章 冲突(三)

笛声消弭,闻骨笛声而动的尸人,顷刻如同被定身一般,尽皆垂首躬背,呆立在了原地。那情形,像杵了一根根木桩,又似野地荒坟前斜插的碑。

游夜失了骨笛,俨如豺狼失了爪牙,变得仓皇而被动。何况他的武功修为本不在上乘,之所以能在绛锋阁立足,甚至与诸多高手相抗衡,不过倚着这些歪门邪功罢了。

以藤蔓为刃的骨架将游夜的骨笛握在骨骼嶙峋的左手,空洞无物的眼眶盯了半晌,又朝游夜徐徐望过来。

分明一张连肉丝也不曾有的脸,游夜却好似看到它正在笑——笑得讥讽,笑得得逞。笑得令几乎一出生就与死尸打交道的他,竟也瞬间毛了手脚。

看着不久前无论勇猛还是速度都远胜活人百倍的尸人,现下全似睡着一般,枭的心顿如被人从悬崖之上推向下方的无底深渊。

她眼神无望地朝游夜觑着,见他早因惊愕不知所措,便无奈转头对身后杀手们道:“别愣着,去把骨笛抢回来。”

“这……大人……我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这咬人的蛇此时就在面前朝你扬头吐着信子。才死里逃生的他们哪里还敢上去,一个两个的全躲在后面,支吾着犹豫不前。

“一群废物!”枭低声骂了一句,只恨手下这些人不争气——平素里杀人放火干得毫不手软,如今面对这东西,不想竟怂成如此模样。

可话当另说,她又何尝不犯怵?没奈何,也只得攥紧手中双刀,硬着头皮面向骨架而立。

“它——过……过来了——”

当真只是眨眼工夫,不知谁忽地发出一声惊惧的嘶吼,枭顿觉有阵邪风欺至眼前。

她的头脑还未来得及思略,身体已下意识做出反应。随即刀刃磨过骨骼的声响刺耳传来,竟是那具骨架从枭的双刃边飞快地掠了过去。

锋利的刀刃在它白森森的胸骨上留下两道刻痕,它却浑然不在意,居然径直向后方人群中冲去。

腥风猎猎,影一般从游夜身边射过。他心神一恍,终于惊恐万状地回首,果然见那白骨举起手中骨笛就要往墙壁上拍去。

“快拦住它!”想他一番心血全然于此,见此情形,怎能不惶然失措。

而这些杀手纵然早已被恐惧填满了身心,但经年累月的训练早成就了他们迅速反应的能力,以及习惯性顺从的意识。是以,听到游夜的命令后,他们分明不想面对,却还是提着长剑,不自知地迎了上去。

“啊——不……不要!不——”

迎上去,亦不过炮灰罢了。

骨架手中的藤蔓,锋利赛过新出火的神兵,被劈砍中的人,能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如何被分成两半。更残忍的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被切割出的肉、筋、脉、骨一层层断开时的每一丝感受。

惨叫声立时从长廊中暴风雨般升腾起来。枭曾经审讯过无数犯人,砍手的、挑筋的、剜眼的……但无论哪一种,竟都不及此刻令她毛骨悚然,连手和腿都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但那骨架到底是被杀手们围困在了通道中央。眼瞅着摧毁骨笛不成,它索性将骨笛扔了出去,欲将其摔碎。倏忽间,一个身影快速从一侧石壁游走过去,与险些撞在石壁上的骨笛磕在了一起。

游夜摔了个头昏脑涨,下一刻便似怀抱贵重财物一般将骨笛抱在了怀里。但不待他站定,石壁两侧倒挂的藤蔓又不知何时蓬蓬勃勃地疯长起来,钢鞭一般扫向他。

枭的心情早已无法用言语形容。眼下正经历的,和她心中所担忧的,如同两块此起彼落的巨石,交叠着砸在她的心头,将她死死压在戾王与洛宸两者的夹缝中,再难喘过一口气。

她不得不出手帮游夜,帮这些被她带出来的人——人若没了,便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洛宸。”

“嗯?”

石像这边,陆晴萱阖着眼睛搂着洛宸,声音慵倦:“等出去了,你带我回龙泽山吧,回你曾经生活的地方,好不好?”

“回去?”洛宸犹豫了一晌,声音不由得有了一瞬迟滞。

陆晴萱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流出一丝凄凄切切道:“怎么,你……你不愿么?”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听到洛宸犹疑,心突然就揪作了一团——是与自己期待的回答不符吗?

洛宸却淡然一笑,道:“傻姑娘,我怎会不愿,只是十年前浩劫一场,那里只怕早已破败荒芜,恐要先费时打理。”

“那就去打理嘛,还要好……好好布置一下……”想到龙泽山既是当年洛宸同师父生活的地方,也算高堂所在,她这个新媳妇,合该……再说这打理一事,不如直接将房间布置成洞房的样子。

听先前洛宸所言,龙泽山至少也该有两间房,正好她同洛宸一间,叶柒和蓬鹗一间,如此捎带着,将她俩人的事也一并办了,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其他人——他们人多,就地取材盖几间新屋亦是来得及的。

“晴萱?……晴萱——”

“……呃啊?……”

“在想什么?嘴角都要咧到耳际了?”洛宸轻挑着一边眉眼,笑意不解地瞧着她,不消一刻便瞧得陆晴萱红了脸。她掩饰着搓了搓手,搪塞道:“就……在想……想怎么打扫房子……”

“……”洛宸将信将疑,停了一瞬,忽而却道,“哦~我晓得了。”

陆晴萱:“……”

你可别晓得了。

若你晓得了,我脸也差不多丢没了。

“房子不用收拾,我半年多前出门才帮你打扫过,最多擦一擦浮土。”

陆晴萱自认同洛宸讲话的声音已经很低了,不想还是被叶柒听了去。要是这样,那……那方才她和洛宸说的“做什么”的话题,岂不是也……

“你……你属狗的么,耳朵这么灵,还是你故意扒我墙角?!”

陆晴萱一时惶急,忙从洛宸怀里抽身。洛宸也神色凝重地站起,怔怔道:“你十年来……一直如此?”

“什么如此?我可没有听别人咬耳朵的癖好。”

陆晴萱:“……”

“你知我所指,并非这个。”洛宸的嗓音毫无先兆地发起颤来。陆晴萱后知后觉,此时也于霎时了然,心尖一缩不由酸了眼眶。

叶柒却沉默了。

她从蓬鹗身上坐起来,偏着头,留给了洛宸一个寂寂然然的侧脸。

不知何时,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朝三人这边看来。

叶柒的眸子亮亮的,宛如夜空中的星辰,但她偏不往洛宸这边看。蓬鹗不明就里,非要去瞧她怎么了,意料之中被赏了一巴掌在肩膀上。

似是纠结了好久,叶柒终于决心开口,声音却哽得走了样子:“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不相信那天看到的一切,所以在九溪十八涧见到你的瞬间,都努力让自己装作如常模样。可你呢?你这个狗东西,竟让我煎熬了十年。”

她说完,索性将整个身子都背了过去。栖梧看到她的眼睛更亮了,水波闪烁着,哀婉、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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