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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年下卿卿+番外(126)
作者:枫眷 阅读记录
文昭立在原地没有近前,也没给她回应。
云葳等了须臾,没等来丝毫响动,心头一紧,知晓文昭定然是恼了,身上忽而泛起一层冷汗。
“叫人传话,却又不言语,朕没耐性跟你耗。”文昭冷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要走。
“…陛下!”
云葳心头空落落的,将头埋进衣袖间,讷讷低语:“是臣做的…”
几不可闻的声音飘落耳畔,文昭凤眸里幽深的瞳孔顷刻发散开来,转身的动作僵硬,仿佛耗干了全部力气。
一句试探,似火药入清池,文昭巴望着云葳清冷如故,却不料这人引爆了她最不想见到的火药桶,炸开了一池涟漪,扰乱她极力压制住的平稳心绪。
她射向云葳的视线里,涔了五分惊诧,三分失望,余下的尽是难言的苦涩。
房中静默非常,耳畔只剩外间晚风吹翠叶的簌簌声。
半晌无有脚步声,云葳知道文昭没有走,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沉声道:“臣…请陛下,赐罪。”
“你做了什么?”
文昭的话音虚浮,比话音更虚浮的,是她迈向云葳的脚步:“抬起头来,把话说清楚。”
云葳只觉眼底一暗,继而便是龙涎香的气息漫过了鼻腔,她曾经何其贪恋这一丝芬芳,可如今却闻不出什么感觉了。
“陛下怀疑臣了,对吗?”
云葳直起了腰身,垂眸呆愣地凝视着文昭曳地的裙摆:“臣毒杀了…,是臣做的,臣认。”
“…你!”
文昭愤然扬起了胳膊,身旁的小人倏地闭了眼,这等惊惧的反应令她心间一颤,硬生生把僵直的胳膊悬停在了半空,强压着怒火,握成拳头背回了身后。
说出实情,比云葳想象的要容易。不论结果如何,她忽而觉得心里好受许多,文昭再不来,她快疯了。不知几时起,欺瞒文昭,于她而言,不再是理所应当的筹谋,反而满心愧疚。
“毒杀至亲,十恶不赦的大罪,你认得倒轻巧。”
文昭面色青黑,自牙缝里挤了这么一番话:“是指望朕对你网开一面,替你遮掩了去么?”
文昭的话音冰冷,云葳觉得周身的血都被凝结了,一阵阵寒颤令她汗毛竖起,心口酸涩难耐。
她以指甲掐着掌心,默然半晌,复又俯下身去:“臣不敢,臣听凭陛下发落。”
“听凭发落?”
文昭传出了一阵阴恻的冷笑:“杀尊亲者,腰斩弃市。《大魏律》写得清楚,要朕如此发落你么?”
云葳的身子抖了抖,眼眶一酸,垂下滴泪来,伏在地上没再答话。
她此举让云家避开了文昭的清算,避开了谋逆叛国的骂名,避开了诛九族的噩运,却唯独苦了自己。若文昭当真怀恨在心,将她问斩,也是情理之中。
可心为何会疼?
是渴盼文昭能网开一面的吧,是希冀着在文昭心里,她与寻常臣子不同的吧…
她想过抵死不认,可她受不住被猜忌的煎熬。云家于她心底留下的伤痛已足够深,她受不了再背负着对文昭的欺瞒度日,这样的生活太苦涩,乏善可陈。
她也存了侥幸,渴盼文昭再垂怜一次…
“起来!”文昭见她闷声不吭,扯过她的衣领,怒火中烧之下,把人从地上薅了起来:
“看着朕的眼睛,一五一十给朕说清楚,你是怎么做到出手便将四人毒杀殆尽,无人反抗,无人猜忌的,嗯?详细的过程,朕要你一字不漏的复述!”
云葳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垂落于文昭的手背,她哽咽着哀求:
“您别问了,臣不想说。您若问罪,臣认…认就是了。”
“不说就是违逆君命。”
文昭松了手,转身背对着云葳,出言恐吓:“你别忘了,宫里还有个姓云的,惹恼了朕,对你没好处。”
“陛下,云瑶还小,她什么都不懂。求您开恩,宽赦她一命。”
“咚”的一声闷响入耳,随即便是泣不成声的抽噎,文昭的五官扭曲,满眼皆是苦涩。
“你站在什么立场与朕讨饶?朕为何要顺了你的请求?”文昭阖眸一叹,拳面的骨节尽皆发白。
云葳近乎绝望地闭了眼,不再抱有半分侥幸,在皇权与君臣关系之下,私情果然只如朝露般虚妄,是锦上添花的浪漫,却绝非权势威严权衡下的悲悯。
她强撑着心神平复呜咽,缓了半晌,才妥协低语:
“陛下问什么,罪臣答什么。事是罪臣一人筹谋,一人犯下的,与旁人无干。毒药是罪臣带去云府的,无人知情。”
“怎么杀的?他们四个大活人死得整整齐齐,闷声不吭不反抗,你好大的能耐。”
文昭听着云葳一声声口称“罪臣”,忍着心底的阵阵抽痛,急切地追问。
“不难,虽是毒药,却无痛苦。问斩与服毒,哪一个更体面,他们自拎得清。无需罪臣动手,也无需多费口舌,三两句话便解决了。”云葳前所未有的轻松,不必瞻前顾后,话说得格外干脆。
文昭听懂了,云葳给府中人送了毒药,他们为让自己死得体面安生,服毒自尽,来逃避未知的劫数。
文昭不得不承认,云葳胆大包天,却做了个对云府最有利的决断,这么一闹,人命都没了,她的确不好再开棺鞭尸,往死人身上加罪。
良久的沉默,烛台的火苗愈发长了,飘飘忽忽的透着些许诡谲。
“朕说与你的话,你从未信过。”
文昭很累,索性以手撑地,斜坐在地板上:
“你现下这副坦然模样,好似看开了一切,可是觉得朕会将你法办了去?朕答应护着你,怎就不听?朕说过云府罪责与你无关,你还大包大揽,主动往他们身上靠。”
云葳愣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似又被文昭诈了一通。
“臣非是不信,君臣有别,云家若问罪谋逆,您护不住臣。您有意,百官也不会让您如愿。陛下,臣终究与云家脱不开干系。他们不在乎臣,臣也恨他们,但外人眼里,臣与他们是一家人。”
“云家给臣性命,养臣数载是事实,臣母与幼妹和他们有感情牵绊,也是事实。让臣看云家百余口上断头台,被世人唾骂,臣便也无颜再苟活于世。臣徇私了,负了您的信任,所以您如何发落,臣都该受着,绝无怨言。”
文昭缄默良久。
云葳所言不假,以文昭的心性,云崧先前联合元邵将她逼出京城,交出了摄政大权,单这一笔账,她便饶不了云家。
更遑论云崧与耶律太妃勾连,撺掇淮州兵变,教唆岭南动乱,结盟安阳王府等等逆行了…
若云葳没有过府投毒,文昭也打算收网了,只待元照容将安阳王的口供送去京中,便是她灭杀云家,打压相权的良时。
“臣留在您身边,是最大的错误。臣本以为,您与云家的仇怨,只有云崧逼您还政一事,在他倒戈助您登临大位后,臣曾怀揣侥幸,可后来却愈发心慌。臣不该与您亲近,但臣不后悔。”
云葳含泪扯出了一丝笑模样:“自打走出道观,臣从未有一日,如今夜这般轻松。可以坦陈心事,心底也没了仇恨怨怼。您说得对,您待臣好,臣的确有恃无恐,云葳对不起您,不值得您动怒。”
文昭垂眸端详着云葳淡漠的神色,那云淡风轻的口吻,好似在转述旁人的故事,让她的心底泛着没来由的酸楚。
“臣想再放肆一回,臣不会让您为难的,但因他们而落得死无全尸,臣不甘心。”
云葳扯出的笑意还是被泪水淹没了:“赐臣服毒好吗?就说臣畏罪自尽了,也别告诉我娘,能瞒一日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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