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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同行(32)

作者:七画 阅读记录


“不......客气。”出租车司机咽了咽唾沫,瞪大了眼睛,显然被这样的画面吓着了,脑袋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卧槽。

尼玛,这也太有钱了吧,这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多我一个怎么了?!

迈巴赫后排早有人候着,也撑了把伞,手上戴着白手套,替闻奈拉开了车门,还不忘用手挡了挡风。

司机努了努嘴,好奇心驱使他伸长脖子去偷瞄两眼,不过那个黑布长衫的中年人遮掩得很严实,只勉强能看见半截米白色的衣袖钻进车里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的小破车寒酸,就像是穷小子进城走错了片场,把那什么五星好评都抛之脑后了。

他愣着还没走,耳畔被山林间的清鸣给占据,依稀可见中年男人弯腰颔首,笑容和煦,又转而朝他这边走来。

“你好。”中年男人从钱夹子里掏出几张红钞了粗略数了数,顺手夹在车内中控台上的装饰上,解释道:“这是额外支付的返空费,回程请注意安全。”

“好的。”司机不经正襟危坐,说话的气儿从丹田里挤出来,眨眼睛的频率都是严谨的,“谢...谢小姐。”

他话音刚落,才发现中年男人早已走开了。

司机顿时觉得自己遇见心软的神了,接单平台上是不要求乘客支付返空费的,这单子价格不低,他原本想着回苍南的时候顺便再接一单赚油费来着。

不过,平台的等候页面转了又转,始终接不到单子,也对,这种鸟不拉屎,呸,非富即贵的地儿应该没人会选择打车。

“叮咚,您收到一条评价。”冰冷机械的女音吓了走神的司机一大跳,打开手机一番,居然是一条新鲜出炉的五星好评。

“司机态度很好,穿着得体,车内整洁......”虽然这都是系统分配的形容词,但他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

中控台上的装饰物是他去寺庙附近买的财神像,瞧瞧那上面夹着的纸币,有种难以阻挡的世俗魅力。

两辆车背道而驰,迈巴赫沿着山路一路盘旋,最后停在一处古朴的宅院门前,这座宅院突兀地出现在视线里,却和四周的景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

闻奈手肘抵着扶手,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些失神。

“闻奈小姐,到家了。”中年男人下车打开车门。

闻奈收敛好情绪,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借力,垂眸柔声道:“谢谢余叔。”守在门口的人立刻上前来迎接。

“闻奈小姐不用客气。”余叔笑了笑,把伞递给前来的领路人。

闻奈肩上披了件遮风的外套,温声道:“余叔不进去吗?”她的语气礼貌又疏离,好似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是精心算计过的,言行举止也像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缺少在古城客栈里的松弛感。

但两个样子大的闻奈都是温柔的。

“不了。”余叔抬手看了看腕表,笑了笑,说:“还要去接人。”

“好,余叔早点回来。”闻奈转过身,一步步踏上石阶,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影壁,下面挖了一池水塘,飘着几朵重瓣的荷花,当下的时令并不是荷花的花期,也不知花匠费了多少心思。

“早点回来”比“注意安全”之类的术语听起来要真诚许多,虽然都是很敷衍的话,但余叔的表情还是肉眼可见的柔和了,应道:“好,小姐自便。”

南城不是江南,缺少烟雨朦胧的愁绪,但这座名叫“观山澜”的宅院却将江南的四时景色都搬进来了。

走进避雨的曲折回廊,领路人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廊道连接着旁门和小道,有的地方下面凿了水渠,雨还没停,不少人步履匆匆,远远地瞧见她来了,停下脚步,微微弓腰叫一声“闻奈小姐”。

从头还没走到尾,闻奈这一路“嗯”了不下几十次,她吸了口气,暂时按捺下眼底的躁郁。

小孩子不怕雨,在门洞里外跑来跑去的追闹,跟着的人追着打伞,很不碰巧,有个齐腰高的小萝卜头子一边呵呵地笑,一边撞了上来,闻奈避之不及,弯腰把小萝卜提了起来。

小萝卜头被掐着痒痒肉,笑个不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漂酿姐姐,痒......”

后面的人追上来,叉着腰气喘吁吁,赶忙纠正,“哎,不是姐姐,是小姑姑。”

“哇,小姑姑。”小萝卜头扑上来吧唧亲了闻奈一口。

闻奈感受着脸颊的湿润,额角隐隐抽动,把小孩儿放下来,敷衍地点点头,“长这么大了。”实际上,她和这个名义上的侄儿应该素未谋面。

“是呢,小孩子长得快,闻奈多久回来的。”

“刚到不久。”

“下了好几天的雨,真是愁死人了。”

“嗯。”

“回来碰见你哥哥没有?差不多时候呢。”

“还没呢。”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十几分钟,闻奈眉眼弯弯,教人挑不出错处,实际上站得小腿酸软,心思已经不在此处了。

小萝卜头被人拘着,开始还憋着声儿,眼看就要憋不住了,珍珠般大的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小孩子的哭声如同魔音入耳,闻奈边拍着他的背哄,边无奈地抿了抿唇。

“闻奈小姐。”远远的有人叫,如同天籁之音,闻奈转过头去瞧,是余叔去而复返。

余叔抖了抖雨伞上的水,交给旁边的人拿着,走过来说:“您怎么在这儿?前厅找呢。”

闻奈松了口气,眉眼间攒了点轻松的笑意,温声道:“好,我马上过去。”

余叔点点头,把闻奈引到了前厅,远远扑过来一阵花香气,前厅放了十几张藤木椅,坐着些穿旗袍的贵妇人,三三两两地围着闲聊,见她来了,安静了一瞬,又聊各自的趣事儿去了。

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个鸡皮鹤发的老者,石桌前摆了盘旗,黑棋略胜一筹,把白旗逼进死胡同。

闻奈走过来,淡然道:“爷爷,大伯。”

林潮海手执黑棋,偏过头瞧了她几秒,落子,慢吞吞道:“回来了。”

闻奈轻轻地“嗯”一声。

她的大伯林钦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眼神沉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很重,“我听你妈妈说,你去了不少地方。”

这样无聊的谈话,她几乎每年都会经历一次。

闻奈眸光沉了沉,下意识去摩挲手腕上的佛珠,摸到刻珠的时候思绪清朗了些许,温柔地说:“算不得多。”

林潮海点了点头,说:“你去见过你父亲了吗?”

“还没来得及。”闻奈咬唇轻声道。

“去吧,待客有你大伯在。”林潮海说罢忽然笑起来,伸手去拈刚吃下的白子,朗声道:“老大,你还差点火候。”

林钦赔笑道:“爸,姜还是老的辣。”

闻奈没听他们絮絮叨叨,穿过了几道垂花门,推开了祠堂的木门,湿冷的空气一股脑地往室内钻,涤荡着潮润的霉味儿,两侧的架子上点了白烛,火星子忽闪了几下。

灵牌上刻着逝去的林家人姓名,其中就有闻奈的父亲——林言。

林言排行在几个儿子中排行第二,资质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向来中间者起得都是承上启下的作用,是以最不受待见,听说林家祖上是皇商,富可敌国,打仗的时候捐了大半身家换得平安,后来又学着搞实业,耕耘于各个行业,只是如今早过了辉煌的时期。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家也算是勋贵家族了。

只是林言是个异类,崇尚自由的婚姻,骨子里就是叛逆不堪的,净身出户求得自由之身,中年得女,耳根也软,让闻奈随了母姓。

林言去世的那年,寻不着尸骨,林潮海亲自上闻奈家要人,没人知道那天两家都约定了些什么,结果是闻奈至少每年回祖宅祭拜一次。

而林言的忌日与林潮海的寿诞只相差几日,是以整个林家都对这件事缄默其口,不过是死了个无足轻重的儿子罢了,林家有的是成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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