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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第一女宰辅(68)
作者:卢秋柏 阅读记录
李韶泪眼婆娑,抬起头,努力想看清暗灯旁的那一抹侧影,绝望道:“可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以卵击石?”
陆秋白盯着摇曳的烛火:“我听姑娘言语之间似乎也是读过诗书的,应该知道如今她想做什么,你常年待在她身边,也应该知道,什么东西能给她致命一击。”
“幼猫虽难搏虎,但找准时机,窥清敌人命脉,伺机而动,未尝不能在关键时候,给予猛虎致命一击。”
陆秋白将烛火掐灭,室内瞬间恢复了黑暗,人的眼睛在骤明骤暗间都需要适应一时片刻,两人一时都没有动作。
陆秋白眯起眼睛,已经能看清黑暗里的一些轮廓,她向床边走了一步,缓声道:“你跟着我,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李潜想拿你套住我,无非是要告诉我,这样一来我就和她绑在一条船上,荣辱与共,她死我也得死,我若想凿船,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性命安危。”
“可是她错了,这条船注定要沉,无论我的选择是什么,只有主动向岸上抛锚之人,才有活命的一线生机,姑娘觉得呢?”
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害怕,陆秋白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停在床边两尺开外的地方,带着一丝怜悯道:“姑娘既然想在我这榻上歇息,就随姑娘心意,不过我在这可睡不着,就不打扰姑娘安歇了。”
屋内另有茶席,可充作小榻,陆秋白将自己的外袍拿起来,走到席边,将小案挪到一旁,和衣躺下。
李韶的眼泪渐渐止住,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在黑暗里她反复思索着对方刚才的那一番话,直到靠着床沿沉沉睡去。
陆秋白背朝拔步床,一只手撑在耳后,半睁着眼,丝毫没有睡意。
毕竟对方是李潜的女儿,真真假假,她并不能完全肯定,万一这小姑娘反手咬她一口,岂不是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故而也只能隐晦地诱导一二,赌一个万一的可能,她看那姑娘身上的伤不似作伪,或许平日里李潜当真对她有所虐待。
长久的威压欺虐之下,要么是唯唯诺诺不敢做任何出格之事,要么长久积下怨恨,最后奋起反击。
她观这姑娘看似柔柔弱弱,动不动就掉眼泪,但又有那么一丝会察言观色,未尝不是存着些小心思的,这一番话若是能起到作用,说不定还是一个突破口。
她赌这姑娘想要挣脱囚笼的心思要大过对淳安王的害怕,她赌她有足够的恨意。
若是一击毙命,等待她的或许就是自由,至少也比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要好得多。
第二日清晨,陆秋白拉开门,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淳安王。
不等她开口,淳安王就率先道:“先生昨日睡得如何?”
陆秋白冷笑一声。
淳安王继续道:“小女顽劣,昨日一见先生,就对你一见倾心,跑到先生的房间里自荐枕席,不知是否惊扰到先生?”
陆秋白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当场破口大骂,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样毫无底线的父亲,这般贬损自己的亲生女儿?
淳安王观她眼中带刺,一抹冷笑挂在嘴边,态度不明,又道:“先生是磊落之人,小女既然已经是先生的人,先生还是得给她一个名分罢?”
陆秋白一甩两袖,负手到身后,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檐角道:“此事待我禀明夫人后再说吧。”
“我现在饿了,王爷就是这么招待贵客的吗?”
淳安王心觉有戏,没有再继续逼问什么,呵呵一笑,退开一步道:“午膳已经备好,先生还请移步。”
陆秋白昂首阔步,随人往前厅去。
淳安王确认似的进屋去查看,直看到自己想看的,才放心退出来,心里龌龊地想着,这卢柏看上去是正人君子,还不是也有七情六欲?
只是自己花十四年养的小崽子,就这样送给一个外人,若不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这笔买卖可就不划算了。
淳安王走后,李韶这才缓缓抬起头,将地上自己凌乱的衣衫捡起来,紧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陆秋白随人到前厅,却是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师!”
陆秋白只怔住片刻,便一步跨做两步,面似激动地快步向前奔去,行晚辈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厅里那人正是被贬至阳州的李自晖,面容枯槁,头发灰白,颤颤巍巍地将陆秋白扶起来,道:“不必行如此大礼,老夫如今不过区区司马,照理见到你这个上官,是该行礼的。”
陆秋白眼含热泪,搀住她的胳膊道:“老师这是说的哪里话?在学生心里,老师永远是老师,不管您身处何地,学生都不会因此而不认您这个老师的。”
在见到李自晖的那一刻,陆秋白就明白淳安王的用意,无论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现在这会她越是表现得和李自晖师徒情深,自己在她那里的可信度就深几分。
况且她还要从李自晖口中去了解京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寥寥数月之间,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李自晖自被贬以来,见到的多是人心相背,哪怕是她已年过花甲,见过不少人情世故,此时此刻,自己亲身经历着一个个往日亲朋故友之间的疏离,也不免感到人世唏嘘,前尘不过恍然如梦。
眼下忽然在这样远离京师的地方,再次见到不久前有过几许缘分的学生,得到这样恳切关心的话语,不由得也有些动容。
她执起陆秋白年轻的手,和蔼道:“好孩子,老夫没有看错你。”
陆秋白扶着她到上首坐下,看着这个昔日在城墙上力挽狂澜的身影,如今变得异常佝偻憔悴,心中的滋味也有些复杂。
她不由得问道:“学生远在阳州,消息闭塞,老师可否告诉学生,究竟发生了何事?您怎会,怎会……受此磨难?”
李自晖长叹一声,垂下眼眸,摇摇头道:“牝鸡司晨,江山难永啊!”
陆秋白神情闪了闪,很快将心里那丝不快压下去,继续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李自晖抬起头,看着她道:“你可知,如今朝中每日批阅奏章者是何人?”
陆秋白眉头微皱,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先猜道:“不是陛下吗?”
李自晖闭着眼摇摇头。
陆秋白又道:“那就是内阁了?”
李自晖睁开眼,拍拍她的手问道:“你当真不知?”
陆秋白摆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斟酌道:“听闻自年前陛下重病一场之后,常常让皇后代理政务,处理一些杂事。”
李自晖这才道:“没错,自那以后,一直都是皇后代行皇帝权,批阅日常的奏章,处理朝中的事情,虽然陛下还强撑着上朝,但实际上,皇后已经逐渐掌握起真正的生杀大权。”
陆秋白配合着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陛下竟然已经……!”
后面的未竟之言大家都心知肚明,李自晖点点头,继续道:“大俞是李氏的天下,又岂能让大权旁落?”
陆秋白攥起衣角,没有接话。
李自晖眼神飘远,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叹道:“半月之前,老夫向陛下上奏,请立太子,让太子来监国,陛下本已点头同意,老夫遵照陛下的意思,起草诏书,准备昭告天下,没想到却……”
作者有话要说:
陆秋白:好气哦,但得忍。
姜林:听说有人要给我戴绿帽子?
陆秋白:我不是,我没有,冤枉啊!
第59章 天地立心(三)
佝偻的老者颓然坐在椅子上,细微的光照在干涩的木地板上,看得见空气中飞扬的尘土。
他似乎哽咽了一下,轻叹一声,继续道:“没想到却被刘轩向皇后高发此事,皇后不愿,陛下迫于压力,不得不收回旨意,谁知周将军听闻此事之后,义愤填膺,铤而走险,带着兵擅入宫门,想为陛下讨回公道,废后杀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