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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待命(4)

作者:谙桥 阅读记录


这还是十几个小时里,唐非晚第一次见林也开怀地笑,一如数年前,她对着自己笑时,会让人宛若化成一叶小小的扁舟,在清澈见底的碧绿湖水中被一圈又一圈波纹温柔地推着划行。

唐非晚回忆着过往,眼角眉梢情不自禁地染上了笑,直到听见林也的下一句话,笑容瞬间凝固。

“妈妈马上就回来,你先乖乖地洗漱。”

妈妈?她是在和自己孩子打电话?她结婚了?什么时候?丈夫是谁?怎么没有听谁说起?难以置信,疑惑和不解充斥脑中,打得她措手不及。以致于林也离开前,打了声招呼,她也没有回应。

此时的唐非晚呆坐在原地,脑子嗡嗡响,心乱如麻。半晌,她无声地笑了笑,嘲笑自己高估了两人的关系,嘲笑自己为什么觉得对方不会结婚,不会组建新的家庭,嘲笑自己当时失去的时候没有及时挽回,反倒这会儿佯装难受,假装深情。

可是确实很难受,唐非晚捂着胸口,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唐医生,还没回家啊?”值班医生路过办公室,瞧着她扒在桌上,好心问。

唐非晚深吸了一口气,应道:“正准备回。”

职业原因,值班医生多嘴问一句:“身体没有不适吧?”

“没有,谢谢。”唐非晚直起了身,她待值班医生走远,才弯腰打开右下方的柜子,取出头盔和背包。

回家。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夜色蔓延,医院停车场负二楼,林也坐上车,刚点火,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拉开,一个瘦高的人影闪了进来,坐在她身侧。

那人说:“载我一程,今天没开车。”

“路医生,昨天的约会怎么样?”医生白班都忙,此时此刻,她才想起关心自己最好的朋友。林也边说着边挂挡松手刹,轻踩油门起步。

路雨晴和林也同龄,34岁,都是84年生,都是夏天八月的生日,区别是一个狮子座,一个处女座。她们大学本科临床医学同班同寝,研究生虽然一个选择麻醉专业,一个选择急诊专业,但是依旧同寝,所以两人无话不谈,也最为了解对方。

路雨晴摆手:“别提了,不是冤家不碰头。”她齐肩的锁骨发尾端外翘,穿红白条纹衬衣,浅色长裤,十足港风复古搭配。

林也洗耳恭听:“冤家?”

“昨天我白天不是去便利店买水,因为刚好遇上饭点,排队耽搁了几分钟,被贴了罚单吗?”

林也嗯声:“你向我抱怨了几句,怎么?这和晚上的约会有关?”

路雨晴面红耳赤:“约会对象就是那个贴我罚单的女交警!”

“挺有缘分?”林也惊讶。她知道路雨晴因为见过太多渣男,甚至渣女,不想投入一段感情,所以整天嚷嚷着只谈性,不谈爱。但是嚷嚷了两年,直到上个月她才注册某同性网站,挤眼认识了一位网友。幸好两人聊得来,三观一致,前天互发了照片,也合眼缘,约定昨晚见面。

路雨晴叹气:“什么缘啊,孽缘吧?睡过才发现她是害我损失200元的罪魁祸首。”

“睡过了?”林也以为她们至少应该多见几次,加深对彼此的了解。

果然是只谈性,不谈爱。

路雨晴脱口而出:“嗯,她技术还挺好。”

“所以呢?”林也恍然大悟,对方根本不是在抱怨,而是炫耀。

“可以长期。”路雨晴偏过身子面对林也,问出她压在心底几个小时的疑惑,“别光说我,说说你,怎么回事?”

林也控制车速,应她:“说什么?”

“唐非晚啊,下午三点多,我跟完一台急诊手术,刚把病人送回病房,就瞅见她在查房。结果私下一打听,她竟然在你们二组。”

提起唐非晚,林也上扬的唇角霎时抿成一条直线:“嗯,是的。”

路雨晴追问着:“不给我解释解释?”

林也面不改色:“解释什么?”

“你点名要的她?”路雨晴摇头,“不可能啊,所以她想追回你!”

前方只有5秒绿灯转红灯,距离斑马线数十米的林也恍惚了两秒,反应过来猛地踩刹车。小车停稳,她稍稍平复情绪,轻声说:“我们只是普通同事。”

第4章

“不是8点10分就说下班吗,怎么10点才到家?”坐在客厅沙发上新闻,实则早已犯困的唐安华听见钥匙开门,随后关门的动静,偏头问。

唐非晚编着谎话,声音哑哑的:“临走前来了新患者。”她没把自己在楼下停车场放空一个小时,意图冷静的事告诉对方。

“这样啊。”身为医生家属,唐安华见怪不怪,没有起疑心。他抓着遥控器,关电视,起身往卧室走,好像想到什么,补充道,“冰箱保鲜层放着一碗绿豆汤,你洗完澡再喝,消消暑。”

“谢谢爸。”

“早点休息,别学你妈,大半夜还在琢磨什么文献。”

唐非晚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知道了,晚安。”

“晚安。”

唐非晚回屋放好包,打开空调,又移步到客厅。她刚拉开通往阳台的落地门,一团小东西直往怀里扑。

“番茄,慢点。”

呜呜呜,汪!汪!

唐非晚右手食指放在嘴边,提醒它:“深夜了,不许说话。”

小柴犬仿佛听得懂人话,果真停止吠叫,晃动着尾巴围着她转。

“坐坐吧。”

唐非晚去厨房冰箱端来绿豆汤,在阳台供他们喝茶休息的藤椅上坐下,番茄也乖乖地蹲在她身旁,弯出标准的笑容望着她。空调扇来回摆动,倚靠藤椅的人双眼微微阖着,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2009年,她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唐非晚当时读大四,林也研三实习,晚上回学校就向她抱怨。

“小孩子挺遭人烦。”

她那会儿问:“怎么烦?”

“哭闹不止,无论我们怎么哄也不管用。”

她安慰说:“你和小孩子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后来达成共识,两人都不喜欢小孩,正好也没机会要小孩。

怎么几年过去,喜恶都变了?

唐非晚抿着绿豆汤,冰凉口感的汤水入喉,却无法压制堵在心口的烦闷。她在阳台上发呆,没听见身后的江君丽喊她,直到人走进,影子斜照在面前的木桌上,她才抬头往后看。

“还没洗澡吗?”江君丽瞧她仍然穿着外出的衣服,问了句。

唐非晚收敛情绪:“坐会儿,马上去。”

江君丽擅长察言观色,又问:“有心事?”

“没有,我陪番茄坐坐。”她若无其事地咽了一下喉,低头去摸小柴犬的脑袋。

既然女儿不想沟通,江君丽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转移话题:“周五什么班?”

附二院急诊实行白夜下休的排班模式,即第一天白班,第二天夜班,第三天下夜班,第四天休息,以及一线医生(住院)每周两次24小时值班,二线医生(主治和低年资副主任)每周一次24小时值班,三线医生不在医院值班。

唐非晚摸出手机,看了眼排班表,回她道:“周五休息。”

“晚上六点,聚华楼吃饭。”

“和谁?”唐非晚皱眉,心想不会又提相亲吧?前两天和唐老师闲聊,明里暗里说她年纪不小了,应该早点结婚。

江君丽回忆道:“一个远房亲戚,你三岁那年应该见过她。”

唐非晚暂时把心事放在一边,问她:“三岁?男的女的?我怎么称呼?”

江君丽:“你的小姨妈,江沐,她刚从乡镇的交警中队考调到我们沙潭区的交警大队,比你小两岁,90年的。”

“记住了,我去洗澡,妈,晚安。”唐非晚端起空碗,先去厨房洗碗,再回自己房间的浴室洗澡。洗完澡,躺在床上的她和自己掰扯到凌晨两点,最后打算把感情放一边,搞事业。

三十岁的人了,理应沉住气,如果对方过得幸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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