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澜现在手里有活，大部分精力都放着包装纸上，心情起伏没那么大，但也做不到全然平静。

被孟秋染这么夸，心里自然是泛甜的，但脸上不能显出来。

于是她只得更加用力抿唇，可嘴角弧度还是没法完全掩饰她的心情，一抹羞涩的小窃喜就从中溜了出来。

落在孟秋染眼里，就是她微笑的侧颜，美极了。

她几乎看呆了，歪头的角度更夸张。要是没有手垫着，那整张脸几乎能全贴到茶几上。

顾若澜睫毛闪动的频率明显加快，过了一会儿，只听她说：“坐好。”

她明明都没往这边看，语气也是淡淡的，可孟秋染像是被完全操控住的小木偶，立即就挺直了腰。

就像上课时瞌睡被点名的小学生。

孟秋染舔舔唇：“你就是好好看啊。”她还是想替自己辩解一下。

顾若澜不得不暂时停一下，深吸了口气，才转头看她。

真想看看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这些话会让自己心跳异常吗？

可是，孟秋染那双真诚的眼，真是让人没法继续生气。

顾若澜暗暗叹了口气。

“你要不要看会儿电视？”顾若澜腾出一只手去拿遥控器，打开来正好是春晚，“你可以自己换台。”

孟秋染拿着遥控器并没跳台，只是把音量调小，小到只像纯纯背景声。

“是要看会儿春晚，才有除夕的气氛。”

顾若澜差不多弄好了，孟秋染这时才敢跟她聊些其他的，刚才怕惹她分心。

“你今晚年夜饭吃了什么？”

顾若澜神色平静：“和平时差不多。”

“啊？你除夕也只吃水果麦片啊？”

当女明星可真是太辛苦了！

顾若澜轻笑：“我让饭店多送了两个菜，还行。”

是比平时好了点，但对比起除夕大餐来说，仍是简陋的。

但她又不好说什么，这样只会让顾若澜难堪。

顾若澜像是知道她所想，无所谓道：“以前工作撞上除夕，不仅要正常开工，吃的也是凉了的盒饭。和以前比，今天算很不错了。”

确实，只要比过去好，那就容易满足。

“那你呢？今晚在医院吃团圆饭，还习惯吗？”

孟秋染叹口气，摇头：“烦得要命。”

接着，她便把孟启宁的絮叨还有小妈丁饰薇意图挑拨父子关系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最后，她双手举在脸侧，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头都大了那么多！”

膨胀比例和芝麻变西瓜差不多。

顾若澜忍不住笑出了声。

孟秋染有点犹豫，但还是问了：“那你家里人呢？”

顾若澜在网上的档案一直很简单，只知道她籍贯是南方城市，父丧母再嫁，其他的信息就没什么了。

这也是当初刚入行时江似年帮她打点的，所以也没人敢深挖。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了她的家庭信息就这么些。

“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科学家，外出科考的时候……”

她没继续说下去，即使过去很久，终究是她心底伤感的记忆。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顾若澜安抚地笑笑，摇头说：“没什么，我一直都为爸爸感到骄傲和自豪。”

孟秋染自然不想再问关于她母亲的事，倒是顾若澜自己说了：“我妈妈后来选择再婚，但那位叔叔是外企派驻的，需要长期到国外生活。其实她有问过我要不要一起过去，我不想走。”

那时候她已经初中了，有了一些朋友，也习惯了家乡的生活。

“所以我基本就留在外婆家里。”顾若澜脸上有了些笑意，淡淡的，但看得出温暖，“她总是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每到过年还会做很多春卷，吃得我脸上都长痘了。”

孟秋染好奇：“你以前那么能吃？”

顾若澜怔了下，解释说：“那是因为外婆做的春卷特别好吃。她放了豆芽和胡萝卜，和外面的不太一样，但我就是喜欢。”

孟秋染了然，点点头：“听上去就挺美味的。”

“可惜，我还没拿到第一部 戏的片酬，她就去世了。”顾若澜极力掩饰着遗憾和无奈，但还是被孟秋染听出来了。

她轻轻覆在顾若澜手背，安慰说：“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也会有继续给你做春卷的人，不要太难过了。你外婆肯定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个春节。”

顾若澜已经过了动不动就落泪的年纪，只是这些事她很久没有对别人说过，尤其是她出名以后。起初还没什么戒心，栽过一些跟头后也不得不处处防备，时间久了，她对谁都没了倾诉欲。

她缓了口气，微笑着看孟秋染：“那你呢？你小妈对你们怎么样？”

孟秋染自然不会代入丁饰薇，但她自己也经历过父母再婚，只是比原主运气还差，后爸和后妈都不喜欢她。

她是两头不靠，而且也没钱。

情绪有点上头，一时间竟还感到了哽咽。

顾若澜发现她不太对，刚要开口，突然听到那熟悉的，无所谓又轻飘飘的语气：“说不上好和坏，反正我对他们没期待。”

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也不会难过。

孟秋染在心里默默说，我不是小时候了，我不需要这些所谓的父爱母爱了。

顾若澜却不觉得她是真的无所谓，反而听出一丝倔强背后隐藏的无奈和无力。

但她不会刨根问底，也不会去质疑，她只好反手轻轻握了一下孟秋染。

“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别人不爱我们，我们就只能自己爱自己。”

孟秋染知道顾若澜想的肯定是孟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但在亲情淡漠这事上，或许还比她自己的家庭好点呢。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也相信顾若澜的话。

这时春晚突然插播了一条广告，音量变大，吓了她们一跳，也把这伤感的气氛打断。

孟秋染松开手，拿起遥控器连按两下：“大晚上的，差点被这广告吓死。”

顾若澜捋了一遍包装，彻底平整以后把盒子还给她：“好了。”

孟秋染喜笑颜开。她今天没带包，看了一圈，最后决定用围巾裹起来。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跨年了，孟秋染没说要走，顾若澜便默认她是要留下来等零点。

之前一直当背景声的春晚，现在倒是开始认真看了。

临近零点，孟秋染突然说：“你准备好了吗？”

顾若澜不解：“什么？”

“许愿啊。”孟秋染指了指时间，“跨年许愿，据说也很灵的。”

顾若澜失笑：“这会不会太贪心了？你不是才帮我许了一个大愿望吗。”

“不一样的，跨年可以许小愿啊，那就允许贪心一点点了。”

顾若澜并不信这些说辞，但从孟秋染嘴里说出来后莫名让人想试试。

于是，当电视里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她们也都闭眼默默许愿。

孟秋染悄悄睁开一只眼瞄了下顾若澜，见她很是虔诚淡定的样子，便又闭上了眼。

她在心中默念：“希望某人幸福。”

顾若澜倒是没有偷看谁，只不过在许愿的时候信了孟秋染的话，小小地贪心了一下。

她在心中许愿：“希望和某人幸福。”

许愿结束，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问对方许了什么，毕竟说出来就不灵了，小时候就这么听说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互道了新年好后，孟秋染准备走了。

顾若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和温度，又看看她，打算留客。

“已经这么晚了，要不今晚你就住我这里吧。”

孟秋染愣了下，显然完全没想过这事。

顾若澜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划了几下裤边：“我这里的客房一直都有定期打扫，卫生还行。”

孟秋染抓抓脸：“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