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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炮灰赘A后+番外(34)



他要的结局,最完美便是在大宗江山稳固、风调雨顺时,他解了她的兵甲,她再犯一场大错,在臣民的遗憾里,晚节不保,而他迫于黎民呼声,不得已杀了她。

但那个时刻绝不会是现在,也不会是半年前。

沈景明很清楚,她也很清楚,如今的大宗仍需她这柄高悬的利刃坐镇,江山尚未稳固,不到可以烹走狗、藏良弓的地步,一场本该胜券在握的燕城之战,何以将这剧本结局提前?

她走出那微风习习的亭台,眼中再无这园林里迷人眼的春花,凤眸里凝出更深邃恒远的地方,吩咐郁青,“开摇光阁。”

摇光阁是她平日里处理军机政务的书房,位于王府正殿内,自从她年前领兵北上之后,就被她亲自封锁。

这亦是前朝名臣留下的一座墨家技术构建的机关阁,门窗结构精巧独特,紧闭时能防火防水,由独特的十二把金锁开启,堪比永安宫内的天子库房,而阁内还有各种隐藏的空间与机关。

总之,这是从前沈惊澜在整个王府里最常待的地方。

……

叶浮光跟着走回正殿所在时,才看清楚这正殿也有名字,比剑锋还锐利的碑刻笔画挂在墙角不显眼处,写着“青霜”二字。

她猜沈惊澜说不定平日练武的地方也在这里面。

果然,步入之后,就见到四平八阔的院落里,四方青石铺满整片院落,而她在影视剧里见到的那十八般兵器都被归置在兵器架上,还有箭靶、梅花桩等等布置。

而最让她惊异的,当属中间那个开了锁之后,开始发出“咔哒咔哒”动静,像密闭蒙古包一样,一节节展露出门窗,变成与这岐王府其他殿房外形相同的摇光阁。

“哇。”她发出了被炫到的声音。

本来没打算带她进里面的沈惊澜忽而偏过脑袋,勾了勾唇,“王妃可会研墨?”

叶浮光狠狠点头。

只要会磨墨就能进如此酷炫的古代机关库参观,她必须会,不会也能现学。

于是她得意地在止步的郁青跟前踏入了这间摇光阁,并且入目就被占地面积极广的,像沙盘又像勘舆图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犹如在大型模型展会面前走不动路的小朋友。

大宗名川河流、城池重地,都在这沙盘里呈现,里面绿色树木的部分是被翡翠打磨出的连绵,城池殿门是黄金,河流则是稀有的蓝宝石镶嵌,不仅散发出叶浮光穷极想象也没见过的精致奢华感,更有种令人灵魂都感到震颤的宏伟感。

她的眼眸都被这宝石照亮,愣愣道,“王爷,这是你打下的江山吗?”

因为这里的大宗疆域看着好似不太完整。

沈惊澜也止步于此。

-

沈惊澜看着面前这座摇光阁里最豪奢的沙盘,脑海里却出现了很多的声音。

“将军,你把这些金银都赏给了将士们,您自己留什么?您有没有看见大公子换的那身金勾玉黄金甲,大伙都馋坏了,您不羡慕么?不羡慕也不成,咱们将军立下的功劳比大公子二公子都强,哪能比他们差?将来跟着主公封王拜相,怎么能一样拿手的战利品都炫不出去?”

“嘿嘿,将军,你喜不喜欢这箱衣裳,我看过了,那永安宫里最漂亮的地坤小公主穿得也不过如此,沈六和沈十一这两个没品味的,还说你看了会把我打出去……哎哎哎我自己来,将军息怒!属下自领三十鞭,别、别追过来了!”

“主公说今日是您生辰,我们大伙寻思你不爱这些金银,总要喜欢自己打下的江山吧?这片窟没蓝是我找参军换的,把我领的那红玛瑙换走好大一块,我报喜的书信都先回了家,差点不知如何跟我那媳妇交代,结果她听完还在骂我怎恁抠,将军快给我评评理!”

“将军快看,这江宁至泉城一带,沿海数城都是用我的汉白玉磨的,好看吧?”

“还是我选的玛瑙好,这西北山林看着多广阔,等日后咱们再把那趁火打劫的大衹给平了,从南到北,这张黄金勘舆图指定能摆在新朝的明堂之上!”

“哈哈哈,沈大说得对,将军,你看这生辰礼如何?比大公子那套黄金甲阔气多了吧?”

……

那些声音吵吵嚷嚷,几乎让沈惊澜又回到了那片燃着篝火、烤着猪羊的军营,将士们端着碗吃着汤水里的大肉,随她冲锋陷阵的亲兵们则团团将她围住,邀功起哄地拱卫她去参观他们给她备下的大礼。

她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浮夸?”

抑或是“胡闹?”

总之,她满脑子都是将面前这礼折成军粮军晌,让掌书记挂进公账里那些扫兴事,活得一点也不像亲卫们口中从王侯家娇养长大的地坤,他们甚至常常怀疑燕王是否小时候苛待了她,为何她半点没有世家大族那些娇小姐的习性?

可她又的的确确是燕王最宠爱的孩子,连上面两位作为乾元的哥哥,得到的都不及她,她要从军要入伍,燕王便由她去,只说待她知了苦,就该回家了,结果她硬是一声不吭抗到底,还拉起一队新兵蛋子,立了个小小的功劳,即便战损比着实有些难看——

而且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只是乱世缺口饭吃的田间混混,都在这一役之后脚底抹油,溜了个精光。

大哥没忍住来问她,要不派人将他们抓回来军法处置?她安静了会儿,只说是本事不够,下次会做得更好,那些人不跟她,是还不信任她。

她爹沉默良久,按了按脑袋,看出她倔驴脾气,点了两个亲兵给她,帮着她再征壮丁,一路再训练,这些兵就都成了她的亲卫,后来随她在一场场的战役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

沈惊澜回过神来,看见面前这座金碧辉煌、由她的亲卫们起初只是替她攀比、后来却成了默契,一城一池替她垒起的江山,眼中却不见这泼天的富贵,而是堆积如山、累叠的皑皑白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们就是这样用自己的伤痕、性命,成就了大宗岐王的赫赫战功。

而沈惊澜连他们的尸骨都没带回,如今竟只能在这片黄金池跟前,恍惚对着他们的残影凭吊,无论如何想不到,到最后代替那些亲卫留在她身边的,只有这样的物件。

-

摇光阁机关重重,木料又做工精良,自走入屋里时,光线就淡下来许多,如今屋中没有半点声音,压抑感就变得更为沉重。

叶浮光不安地抠了抠手指,觉得这压抑感肯定雨她无瓜。

她悄悄打量不远处的岐王,还是那样旖丽的容貌,可不知是病中削瘦还是旁的缘故,此刻只站在那,就像是……像是古希腊神话里那个每日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巨石没到山顶就滚落,从她身上反复碾过去。

叶浮光被自己奇妙的联想惊到了,可此刻的沈惊澜看着的确像是背负了太多的、让她喘不过气的沉重东西,想到她大病初愈,身体应该受不了这种内耗,小王妃踟蹰了两秒。

缓慢而又怯懦地冒出一句:“……是不是妾方才说错话了?”

被她凝视的那抹浓郁颜色陡然回过神来。

沈惊澜看着她,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在她面前的模样,微微一笑,道,“没有,本王只是在思索,如何回答你方才的问题。”

顿了顿,她说,“这并非本王打下的江山。”

是她和她的亲卫、将士们一同守护过的江山,非她一人之功。

叶浮光像只小笨鹅,呆呆地“哦”了一声,本来还想往那浑圆的天体仪处去,又怕像方才那样引起沈惊澜的情绪,局促地站了会儿,出声道:

“王爷,妾还是去磨墨吧。”

沈惊澜走到书桌前面,打开下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用血迹书写的、已经干涸许久的布,漫不经心地答,“不必。”

她知道小王妃只是想进来逛一逛,就像她少时随父进都城,好奇地从城头逛到城尾,一家家店铺看过去,试图比较出永安坊市同燕地互市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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