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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家们喝得脸色发青,控诉道:“裴老师,易织年,你们在那眉来眼去的不会当我们都没看见吧?”
易织年不乐意了,纠正道:“什么叫眉来眼去的?我全程五官都好好待着好么?”
裴醒一摊手说:“我坐着也没说话,不算违反规定吧?”
也真是没话说。
裴醒就像个人形buff,哑巴赌神。
感觉继续再打下去,别人只有乖乖喝酒的份。
这牌没法打,其他三家都不想玩了。
易织年难得在打牌上找到了碾压别人的快乐,正在得意洋洋。
一回头,发现裴醒白皙的脸上浮现着一片樱粉,漂亮的桃花眼里覆着隐约可见的晶亮,很明显是因为酒精染上了几分醉意。
易织年倒了杯温水给她。
“裴老师。你还好吗?刚才是不是喝得太急了?”
易织年有些担忧,拉着裴醒坐到舒适的沙发上。
裴醒靠着柔软的靠背,身边的易织年双手压在自己的膝盖上,上半身前倾,挨近裴醒。
裴醒摇摇头,目光有点舍不得移开,轻声说:
“没关系的。我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叫我来。”
大概是以前上课的时候,易织年经常跟不上裴醒讲课的速度,生怕遗漏知识点,所以会带着录音笔,将裴醒上课的内容录下来,回去反复消化,慢慢的听。
所以她对裴醒的声音非常熟悉。
裴醒的声音相比一般的女声而言,稍微有一些低缓,但并不压抑,语速偏慢,有种自成一派慢条斯理的逻辑感。
而此刻裴醒的语调明显上扬,轻飘飘的,大概是被酒精影响了。
易织年确定裴醒喝的不少。
可能这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了。
前几次私下偶遇裴醒的时候,气氛都算不错。
但易织年总觉得裴醒身上多了一点陌生感。
仔细琢磨,应该是以前在校园时不曾有的压抑。
裴醒在思虑着什么,背负着些什么。
却从来不愿在旁人面前,展露出哪怕一点点的脆弱。
离开校园进入商场之后,不知道裴醒得到了当初她想要的东西没有。
而今晚,易织年又一次看到了轻松的裴醒。
易织年心想,裴老师应该真的挺喜欢这儿的。
易织年已经不太想跟裴老师说乌龙微信的真相了。
在裴老师的好心情和她自己糟糕的形象之间,易织年比较偏向裴老师能快乐。
更何况,她心里有一种感觉。
就算自己在裴老师面前做出再荒唐的事,裴老师也一定不会真心嫌弃她。
同学聚会一直持续到傍晚。
大家准备再吃顿晚饭就散了。
吃饭之前,杨清跟别的同学去露台抽烟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之前暗恋裴醒很久的那个男生发来的。
【裴老师还在吗?】
杨清无语地回复:【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周末还得加班。现在裴老师是还在,不过一会儿吃完饭大伙儿就散了。你再不来可就没机会表白了啊。】
男生那头也很无奈。
身为社畜,加不加班,加到什么时候,真不是他能说的算的。
杨清听到他微信里声音很小,还带着回声。
估计是躲在卫生间偷偷发的。
【我尽量赶过去。】
杨清抽完烟回来,路过一群男生聚集的地方,看言同学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说话都大舌头了,还要喝。别人都躲着他,恨不得把酒藏起来。
神经病啊真是,杨清在心里骂他,还能把自己灌成这样的。
吃吃喝喝了大半天,下午唱了一会儿KTV,肚子里的食物还是没能消化多少。
晚上也不想点什么饭菜了,从隔壁的烧烤摊点了烤串回来,配酒吃,吃完就散伙。
吃烤串的时候,杨清把大学时期某次春游视频找了出来,借了老板的投影仪,投在幕布上,大家围在一起看,怀念怀念青葱岁月。
那次春游裴醒也在。
视频里一大群人,手忙脚乱的支不起一个帐篷,这边好不容易支起来,那边又塌了,最后干脆被帐篷埋在下面,场面格外可笑。
裴醒一来,利索地打地钉,指挥大家将防风绳拉直,帐篷立刻支棱了起来。
欢呼声中,裴醒看着周围这一群动手能力极差的当代大学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视频中,裴醒在这边嫌弃,易织年却在那边帮她开可乐,端茶递水让她润润嗓接着数落,完全就是她们班的叛徒。
那次的春游在S城的朝阳公园。
两岸杏花如潮,草地如翡翠海洋,向道路延伸。
裴醒和她的学生们在这碧绿的海洋之中落脚。
草长莺飞人间四月天,有人弹吉他唱民谣,有人在烤鸡翅,有人在聊黑塞……
年轻的动物浑身的理想主义。
想像的自己,永远会意气风发地向着梦想冲刺。
有人想要成为世界首富,有些人想要成为科技大佬。
有些人说自己一定要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绝对不跟恶龙同流合污。
象牙塔里单纯的学子们,心里有一簇炙热燃烧的火焰。
如今再看,竟都变成了为了万把块钱贩卖青春的社畜。
以前的理想没有几个能实现,单薄的身体被酒肉和疲倦催得越来越臃肿,经验摞成了世故,把油滑当体面。
看着看着,原本聚会的欢乐气氛,在一言难尽中渐渐被冻结。
杨清见大家面色凝重,心里有些惭愧和后悔。
干嘛把这倒霉的视频放出来?
生活本来就已经够艰难了,何必再往大家的心窝里捅刀子。
就在气氛渐渐走向无能无力的伤感时,易织年一张元气满满的笑脸,突然出现在屏幕正中。
她双手握着奶茶杯,嘴里鼓鼓的,似乎还在咀嚼着食物,完全是副啮齿类小动物的可爱模样。
有人问她:“年年,你的理想是什么?”
易织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口奶茶,说:
“我啊,我没什么理想,只要每天能吃到好吃的东西就行。”
视频里和视频外响起了非常统一的笑声。
易织年本人:“……”
杨清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拍了拍易织年的肩膀。
“年年,不忘初心始终如一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易织年说:“理想没有什么不好实现的,只要你把目标定得低一点。”
以前易织年同寝室的同学说:“年年总是这么大智若愚。一直很佛,其实最聪明的就是你了。”
裴醒的眼神投过来,易织年在裴醒面前被夸奖,莫名有点害羞,掩饰道:
“什么叫大智若愚,我什么时候愚了?”
裴醒接话:“就是,我们年年什么时候愚了?一直很聪明。”
这好像是裴醒第一次称呼她为“年年”。
语调也太好听了吧。
感觉被裴老师这样称呼,自己变成了一块软乎乎、白嘟嘟、热腾腾的年糕。
易织年莫名想到裴醒那个不为人知的微信大号名字。
自个儿在心里念了一遍——
醒醒,年年。
……
聚会到了尾声。
大家陆陆续续从二楼往下走。
裴醒放慢速度走在最后。
易织年怕她酒劲还没下去,也缓了步子,退到她身边。
易织年还没开口,裴醒就对她笑道:
“我没事。”
“嗯……”
易织年看着木地板,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有话跟我说吗?”
裴醒敏锐,一眼就能看透了易织年的想法。
易织年点了点头,说:“我记得,当初春游的时候,也有人问了裴老师的理想。那时裴老师你说的是,‘我没有理想’。”
裴醒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些。
裴醒“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裴老师,当初我从医院回来,你就辞职了。我们连告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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