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21)
夏颜汐的眸光聚集在姜世岚身上,长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上重重阴影,她心里压着数不清的猜疑。
姜世岚要肖玲儿一尸两命是为了让白子瑜失去手握西洲十六城的肖家支持,除掉春喜为了死无对证,只是姜世岚没想到春喜当时根本没死透又浮了起来,那扭曲的肢体显然把这件可以归结为失足的小事变成了禁内谋杀的大案。
有人故意逼出叶冬,叶冬迅速压下春喜的案子把别人屈打成招也是为了遮掩此事,而夏颜汐会入局逼问叶冬则是因为肖玲儿提到了夹竹桃……
“是白子瑜和你说了什么,还是肖玲儿告诉你我要害你?白子瑜肯定能猜到我的目的是拆分白肖两府,他们故意把这事导向成谋害公主,就成了我不满师家尚公主,他把事情闹大是想让陛下疑我,让朔北的师家来对付我!”姜世岚眉间蹙着冰霜,狭长的眼尾染着恨意。
夏颜汐认为肖玲儿的提醒只是一份善意,而姜世岚的野心从来不止于在后宫围绕男人的争风吃醋。
“肖氏只是提醒我公主府有夹竹桃,母后把夹竹桃带进公主府,就已经把我牵扯了进来,这让我不得不多些思量。”夏颜汐接着说,“毕竟,我也怕公主府多了些不该多的东西,说不准谁就是下一个秋容。”
姜世岚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女,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她,却被她这样猜疑。
“叶冬可以帮您除掉晋王,我却不会成为帮您除掉白子瑜的另一把刀!”夏颜汐看着姜世岚的眸光带着尖锐。
“你认为,我先设计害人,再自导自演,故意黑白子瑜?”姜世岚的声音沉重。
“这一点,您在晋王兄身上不是施展的游刃有余吗?”
“原来如此。你对晋王的死心怀芥蒂,认为你的先生也会遭我暗算?你护着这些人,以为他们都无辜,只有我为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姜世岚忍不住愤怒起来,“晋王无辜?哈哈!可笑!他杀了皇后!是他们杀了皇后!你以为的好哥哥,就是他杀了玉瑶皇后!他母妃善医,一路保着玉瑶皇后难产,可事后有谁还记得去诘问她把流水的大补药膳送给玉瑶皇后是何用心!”
姜世岚指着夏颜汐,第一次露出怒其不争的神色,说:“你真是个蠢的,你怎配当她的女儿!”
一字一句,字字扎心!
夏颜汐心口巨震,她只觉思绪像扯不断的麻绳,拽不开斩不断。
玉瑶皇后是十多年来后宫至前廷禁忌的名字,连同她的嫡兄长先太子甚至外家宁远侯府都鲜少被人提及。
“那夜玉瑶皇后生产,太子入狱,宁远侯府火光冲天,两壶鸩酒送进凤仪宫和死牢,世人皆知皇帝毒杀了她们,可不知道鸩酒送到凤仪宫的时候玉瑶皇后已经没气了!”姜世岚把那久远的记忆一层层揭开。
“那一夜,所有人都想杀她,梧枝把你送给魏福生交到勤政殿,是我跪在勤政殿外保下了你一条命,你如今却为了一个个外人来指责我居心叵测?”
“你以为晋王对你很好,呵呵,他那是作恶多端彻夜难眠,才把对玉瑶皇后和夏禛的亏欠补给了你!因为是他伪造了谋逆书信害死了他们!”
“你以为为何陛下会突然宠爱那个往日毫不起眼的晋王?又为什么立了天儿为太子?”
下一秒姜世岚的声音越发冷冽,带着无限憎恨。
“因为皇上早就知道他们是冤枉的!这么多年皇帝也睡不着觉啊,他既捧着晋王又防着晋王,所以他让天儿做他前面的挡箭牌,生怕那个看着敦厚的儿子藏着祸心。”
“轰隆——”
惊雷陡然劈开闷涩的夏夜,狂风骤起,凤仪宫被笼在这场骤雨狂风里。
雕花窗棂被风雨击打“啪啪”作响,屋内昏暗的烛光一阵颤抖。
闪电划过,亮光一瞬间打在姜世岚的脸上,夏颜汐看清那薄凉的脸上酝酿的狠厉。不知为何,她的心口突突地跳起来,一股不安突然萦绕起来。
果然,门外下一瞬传来凤仪宫掌印姑姑丹落的声音,“娘娘,陈太医去垂拱殿了。”
姜世岚脸上露出阴冷笑意。
夏颜汐起身,心里的不安被轰鸣的雷声无限放大,陈勉是凤仪宫的太医。
她大声问姜世岚:“你又做了什么?”
姜世岚嘴角扯起讥诮,她坐在晃动的烛光里,眉眼又陷入朦胧中,让人捉摸不定。
雷声之中,内庭两处的钟楼传来一道浑厚而庄严的钟声,一道接着一道,厚重铜钟声穿透雷声传至皇城的每个角落。
晨钟暮鼓,这半夜的钟声不是报时。
夏颜汐惶遽而出,冲进夜幕暴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