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床上隆起一个疙瘩,在昏暗的视野中瑟瑟发抖。
林亦清狠心闭上眼,不去想舒幼心是否害怕,可她脑海中却不断闪过每一次雷雨天,舒幼心惊慌失措的样子。
下一秒,一个毛团团钻进她的被窝,小脑袋整个埋进她怀里,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林亦清心一紧,又一松,感觉笼罩在肩头的疲惫感毫无预兆地消散。
她下意识搂紧怀里的毛团团。
第二天天没亮,林亦清睁眼醒来,舒幼心已经离开了。
扭头看向身旁陪护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像昨夜无人留宿的样子。
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有什么从指间偷偷溜走。
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是周岚兰。
周岚兰来得很早,林亦清看了看手机,还不到七点。
休息一整夜,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林亦清去了趟洗手间梳洗,捧着周岚兰送来的盒饭吃过早餐,等着八点钟医生过来给她上新的点滴。
沉默中,周岚兰突然问:“昨天那个小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亦清心头一咯噔,不动声色地抬头:“是朋友,怎么了?”
“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周岚兰皱起眉头,视线在林亦清脸上打转,“只是朋友?”
林亦清心里蹿起不妙的预感,抿唇:“你为什么这么问?”
周岚兰却忽然抬声:“之前我给你的安排的相亲你不去,周卓弘说在商场见到你,那时跟你一块儿逛街那个‘亲戚家的孩子’该不会就是小舒吧?”
林亦清沉了脸,周岚兰果然还是周岚兰,她怎么会产生周岚兰变得好说话的错觉。
昨天不过是因为外人在场,她不好当着舒幼心的面发作。
周岚兰忽然从包里摸出一样东西扔到林亦清面前,质问她:“这种东西,拿来干嘛的?”
林亦清头皮一炸。
是舒幼心刚到她家时改的那件洞洞真丝衬衫。
林亦清猛地抬头:“你翻我衣柜?!”
周岚兰冷着脸,表情严肃:“昨晚下雨降温了,我想给你拿件衣服,免得你今天吹风加重病情,我做错了吗?”
林亦清攥紧被子,周岚兰追问:“问你话,这东西你穿?”
“是又怎么样?”林亦清咬着牙说,“我是一个成年人,有点特殊的个人爱好犯法吗?”
周岚兰脸色愈发难看:“个人爱好?你不肯结婚的原因就是这个?”
林亦清忍无可忍:“你要逼我到什么程度?”
“到底是我在逼你,还是你在逼我?”周岚兰气得脸色铁青,“你的个人爱好有多广泛?包括昨天那个女孩儿吗?我可从来不知道你和哪个亲戚家的孩子走得那么近!简直是荒唐!”
林亦清忽然就失去了反驳的力气,瘫坐床头,一点点和周岚兰对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无法掌握自己人生的无力感像千丝万缕的针线穿过她的骨头缝,将她束缚成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
“你走吧。”林亦清闭上眼睛,“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周岚兰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以后别再见面了。”林亦清重复一遍,“回头再有亲戚朋友向你打听我,你就说我死了。”
周岚兰出离地愤怒了:“林亦清!”
嘭——
一声巨响盖过周岚兰的怒吼,林亦清拳头砸在床上,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抵住自己的喉咙,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你不走,那我走!欠你的我拿命还你够不够?!”
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医生护士听见动静涌进病房,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
像盆水从头泼到脚,周岚兰呆愣原地,浑身血液将要凝固似的,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不敢再开口,直觉告诉她,若她再多说一个字,那把刀就会捅进林亦清的颈部动脉。
那是拿手术刀的手,林亦清很清楚从哪个位置下刀,能死得更快。
林亦清此刻的眼神她从未见过。
“你简直是……疯了。”周岚兰牙关发颤,边说边往后退,腿软得几乎站不稳。
医生护士不断劝林亦清冷静,别激动,甚至还有人打电话报警。
刀尖划破林亦清脖子上的皮肤,渗出一点血,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痛,压抑到极致的痛苦早已麻痹了她的神经,她只感受到一切都无所谓的绝望。
她确实疯了,可能很早之前她就疯了。
如果舒幼心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轨迹中,她或许能把这样疯疯癫癫的一面藏得很好,永远也不会在周岚兰面前撕破这层伪装。
她只觉得累,特别特别累。
这一刀划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脑海,一道惊呼声就穿过重重人群,撞进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