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归是——
空白,空白,空白。
她给林氤的在乎太少,她只在乎林氤给她的,一旦失去,她便仓皇着想要寻回,直到现在才留意到自己的过失。
她以为林氤坏,没想到自己才是真的没好到哪去。
靳摇枝一笔一划写字,她写的本来只有“回答我”三字,在短暂的停顿后,她捏在手里的笔杆一动,竟添了“好吗”二字。
从前友人总遮遮掩掩地说她不近人情,说好听点是高冷,难听些就是傲慢。
她此前只觉得旁人对她有偏见,此刻才察觉,或许友人所说并没有错。
良久,那点力道又回到靳摇枝的手背上,林氤写了字。
「不是病。」
靳摇枝愣住。
「不是病,那是什么,别瞒我骗我。」
或许林氤想说的话太多,这余下的空白根本不够说尽,所以她将远处地上落着的两张干净便签拿了过来。
「我之前说的都是真话,我在展上见你第一面,后来处心积虑想见你,却又不敢打搅你的生活,我知道你咖啡只喝美式去冰,水果只爱吃草莓,这些我很抱歉。」
靳摇枝几乎能想象到林氤说这番话的模样,应该是面无表情的,或许垂着头,看似木讷呆板,但是认真。
可是靳摇枝想知道的并非这些,她硬是拉开笔,在另一张纸上写写停停,虽然犹豫,却是直言直语。
「后来我总是得不到回应,是你的报复,还是因为痛?不是病,那一定是意外了。」
体会过坠水后的心灰意冷,靳摇枝并不怕林氤写下的会是“报复”二字,毕竟先不予回应的人是她,她的身体坦诚,但对感情过于吝啬。
林氤却在自说自话。
「我知道你一贯不爱看惊悚片,不过有一部电影,你一定听说过。」
「讲什么的?」
靳摇枝问。
「讲遭遇意外后侥幸从死神手里逃脱的人,最终还是会被斩在镰下。」
「不现实,或许那些人本来就不该出事。」
靳摇枝握笔的手有些发麻。
「我出事后一直浑浑噩噩,常常有窒息感,有时甚至会在会上失神,就连开车的时候,也会眼前一黑。」
靳摇枝盯着便签上逐个出现的字,能想象到那些场面该有多危险,只要林氤一个走神,哪还会有她后来坠湖的那些事,她怕是……
每年都要准时去给林氤上坟。
这么一想,她心里头那些关于林氤的空白渐渐被填上了一些,七年后的林氤的确比最初时睡得更多一些。
多少次,她把林氤的睡着当作谎言和敷衍。
是了,林氤第一次晚不归家,是将近一年之前的除夕夜。
那天傍晚,靳摇枝特地布了一桌菜,菜虽然不是她亲手做的,但她摆了碟,点了蜡烛。她特地把收藏许久的黑胶唱片翻了出来,就等着林氤回来。
只是那一天,直到除夕夜过去,她也没见到林氤。
夜里十一点过的时候,靳摇枝差点怀疑林氤出了事,她之所以没有急着去找人,是因为她在动身的时候,收到了林氤的信息。
林氤说,她会晚一些回去。
靳摇枝在餐桌前坐了一整晚,临零点的时候,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目光蓦地一瞥,本以为来电的会是林氤,没想到一眼过后,只余满满失望。
来电的不是林氤,是林氤的秘书。
靳摇枝听了十几秒的响铃,才终于接起电话,料想对方要说的应该是林氤的事。
果不其然,秘书还真的提起了林氤,但关乎林氤的事,却是靳摇枝意想不到的。
秘书在电话里说,她回公司拿东西的时候,发现林氤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靳摇枝沉默了很久,平淡地说:“她睡着还能给我发信息。”
秘书便说:“下班前我就看见老板伏在桌上睡,我喊了她,她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后来我就走了,没想到她睡到了这个时候,信息大概是……中途发的?”
“那就当是定时信息了。”靳摇枝说。
那一年除夕,靳摇枝只当林氤是忘了她们之间的约定,或许林氤是想避开她,又或许,林氤的确太困了。
再后来,林氤极少会在床上给她回应,她成了年久失修的老旧机器,似乎失去了用欲/望和热烈做成的燃油,深藏在骨子里的那点野性也挥发干净了,木讷得彻彻底底。
等靳摇枝回过神,便签上已又是一行新的字。
「一旦失去意识,我就会被拉回到数年以前,有时候待的时间长一些,有时候时间短一些,这样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
的确,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靳摇枝一定会把林氤的这一番话当成疯言疯语。
「所以你常常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