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晖对着墓碑久久的沉默。

一直到风吹动着花瓣摇曳, 触碰到顾云晖的膝盖。

好似母亲的抚摸。

“妈妈……”顾云晖才终于把这个，三岁以后便没再喊出口过的称呼，喊了出来。

从前, 她向来对母亲直呼其名, 在外人面前, 也只有母亲这样略显生疏的称呼。

“我看到你拍的照片了。”顾云晖哽咽着，始终说不出那句话。

季栀微抚上她的背。

“她不后悔。”就像知道顾云晖在想什么一样，季栀微把这句话传进顾云晖心里。

“啊……我爱你，妈妈。”顾云晖也终于得以释怀。

花瓣顺着风，散开，又飞上天。

她说：我也爱你。

回程路上，顾云晖靠在季栀微怀里。

她明白，人生路上，总会有很多遗憾。

就像她母亲遗憾没给她快乐的童年，只能躲在暗处悄悄拍照，记录女儿的成长。

就像六奶奶遗憾当年跟姐姐的争执，让最爱的血亲在外流落了三十多年。

万幸，她最大的遗憾，可以得到解决。

她不禁握紧季栀微的手。

“栀子……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这么多遗憾，竟然就她的这份，得以圆满。

“又说傻话。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云姐姐，你很好。我很爱你。”季栀微回握得用力。

刺痛让顾云晖有了真实感。

季栀微如此了解她，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你再摸摸看，怎么会是梦呢？”季栀微把顾云晖的手往上拉。

顾云晖摸到季栀微的脸，终于展颜。

她往上蹭了蹭，和第一次见心上人的小孩一样，轻轻在季栀微脸上落下一个吻。

也是那样的羞涩和紧张。

季栀微看着这样的顾云晖，觉得新鲜，反倒去压她。

戳脸又挠腰的，随后是一连串从额头开始的亲吻。

把顾云晖弄得真不好意思了，搂紧季栀微的脖颈去躲。

“我也爱你。”这如柠檬水一般的日子在这句话中结束。

* * *

顾云晖跟季栀微一起去见了顾流萤。

自从顾画屏失踪后，顾流萤便没有管过顾家任何事了。

她日复一日，以泪洗面，独坐在小屋里。偶尔出去走走，也只是机械的沿着她们吵架的那条路，一遍遍的描摹当时的情景。

就算如此，顾流萤也听过顾云晖的大名，知道这位经历离奇的新生代。

倒是没想过会在姐姐认的女儿身边看见她。

看见了，顾流萤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电光火石间，顾流萤忽然明白。

姐姐恢复记忆有一些时日了，却在这个时候才选择回到自己身边，只是为了把顾云晖送到家主的位置上。

究其根本，恐怕是为了这个叫阿花的小姑娘。

三十多年分别，她已经不是姐姐心里最重要的人了。

“流萤姨姨。”季栀微喊过顾流萤，坐了下来，神色间还有些拘谨。

“六奶奶。”顾云晖倒是没跟着攀关系。当然，她们本来也有点血缘关系。

顾流萤就高冷的点了点头，被顾画屏瞪了一眼。

“乖阿花，别介意，放松一点，都是自家人。”早知道妹妹不待见她这新闺女，她也不会组这个局了。

隔会儿顾流萤终于缓过劲儿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季栀微，又跟顾画屏说季栀微眉眼有几分像她已逝的女儿。

顾画屏这下是真生气了。

她的阿花不像任何人，她清楚。

亲女儿是很重要，而斯人已逝，阿花还健在，陪了她这么久。这种话说出来，无论对谁都是一种不尊重。

眼看着两个人即将吵起来，季栀微拉住了她阿妈。

“阿妈，喝茶。好不容易见妹妹一面，消消火气，大家都不容易。”

虽然季栀微不懂顾流萤对她若有若无的敌意从哪儿来，但她不希望阿妈跟好不容易团聚的血亲有间隙了。

“六奶奶，冷静，你也不想重蹈覆辙吧？”顾云晖在一旁，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把人劝了下来。

两个人脾气是一样的倔，一齐哼一声，转过头，不理对方了。

季栀微拉着顾云晖的手，暗搓搓的笑。

她阿妈七八十岁的人了，在姐妹面前还这么像个小孩。

这只能说明对方是可以完全包容她的存在。真好。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走的时候顾流萤倒是慢吞吞的把给季栀微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个挺贵重的玉手镯，成色之好，就算顾云晖没不多见过。

诚意还是很足的。季栀微说了几句好话，把顾流萤哄开心了才离开。

小辈走后，顾画屏就得教训一下胞妹了。

“你说说你今天怎么回事，那是我闺女，不管亲不亲生，我都认她当闺女，好吧？你干嘛这么火气盛呢？那孩子又没欠你什么，摆着张臭脸给谁看，还说那种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