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膝下就两个儿子加五个孙子,这招“釜底抽薪”比千军万马有用多了。
“诺。”
“楚州那边,随时来报。”
萧灼叮嘱完最后一件事,便放下了帘子,靠在了小轿壁上,拢着双袖合眼小憩起来。
昨夜——
楚州正北,有海湾名平澜,正是五万大雍水师的战舰驻扎之地。
“驾!驾!”崔泠打马一路狂奔,身上的大氅被夜风卷得猎猎作响。
值夜的斥候老远瞧见了崔泠的人影,当即警示众人:“有人闯营!全军戒备!”
“我有要事求见父王!”崔泠一扯领口,将大氅扯下,露出了底下的金丝华服,“还请将军速速通传!”说话间,她已奔至辕门之前,来回徘徊,好让值夜的将士看清楚她到底是谁。
“是县主!莫要放箭!”斥候看清楚了来人,当下示意解除戒备。
崔泠虽然体弱,可自小便跟着父亲崔伯烨在营中走动,是以军营许多人都是看着崔泠长大的。崔泠虽然没有兵权,却心思玲珑,时常给父亲出谋划策,久而久之,营中将士便将她视作无衔军师,对她颇是敬重。
辕门缓缓打开,走出来的却不是父亲,而是父亲最倚重的副将杨猛。
他今年刚过二十,正是风华正茂,领着一队将士当先迎了上来。他素知县主体弱,瞧她没把大氅好好披在身上,在开口详问之前,先将自己的大氅解下,罩在了县主肩上,眼底都是心疼:“王上已经领兵出海了,县主神色匆匆,是王府出事了么?”
“父王走了多久?”崔泠急问。
杨猛如实告之:“刚离港口,这会儿还有好几艘战舰没有出港。”
“传令折返!”崔泠下令。
杨猛需要一个理由:“为何?”
“这是军令!”崔泠自怀中摸出父亲留给她的令牌,高高举起,“速速传令折返!”许多时候靖海王都会留杨猛镇守平澜湾,可也在军中留过一个严令,若是平澜湾生变,县主可用王令直接接管平澜湾。县主出令,所言即是王令,不从者斩。
“得令!”杨猛鲜少看见县主如此急切的模样,既然县主觉得今日偷袭不妥,想必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不多时,天上便炸开了一朵赤色烟花,那是水师们都知道的退军号令。
彼时崔伯烨领航走在最前面,看见了烟花后,不由得锁紧了眉心。他临行时还亲自巡了一遍营地,照理军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回港!”
虽说错过这次的偷袭,等于错失了一个痛击敌军的良机,可后方重要,一旦军营有变,他们就算赢了第一仗,也注定是有去无回。
崔泠向杨猛讨要了一盏灯笼,站在码头之上,远眺海上的战舰一一折返。直到这一刻,她才能略微松一口气,她似乎阻止了一个败局的发生。
战舰次第停入海湾,崔伯烨自甲板上快步奔下,瞧见自家闺女站在码头上吹凉风,想发火又舍不得,只得催促道:“还站这里做什么?进大帐说话!”
“好。”
崔伯烨刚入大帐,便吩咐杨猛速去端盆火炭进来。他还没有坐下,便发现闺女的脸苍白得厉害,心疼道:“海边冷,你不知道么?”
崔泠自然知道海边冷,可她也知道待砍的那一瞬更冷。
“父王,我下面要说的话,虽然有些荒谬,可我不敢冒这个险。所以,我想与父王重新制定战策!”崔泠开门见山,准备长话短说。
崔伯烨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她那深沉的神色了,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怎么个荒谬?”
“我梦见父王领军出征,三万大雍水师殒命海上……”
“梦见?”
崔伯烨打断了她的话,这次是他的神色变得深沉了起来:“你就为了一个梦,发号施令,让孤率众回港,错失一个痛击敌军的好机会!”
“我就知道父王会觉得荒谬。”依五而尔期无耳把以崔泠也没准备说服父亲,“可我赌不起一个梦境成真。”
若是换一个人,崔伯烨早就掌掴数下,可眼前这人是他膝下的独女,是未来靖海王府的希望,他如何舍得下手。
“罢了。”崔伯烨无奈叹息,现下已经错过了时辰,偷袭已然来不及了。
帐中的气氛忽然凝重了起来,崔伯烨在沉默了片刻后,肃声问道:“你还梦到了什么?”
“父王牺牲,大夏劫掠楚州三日,靖海王府满门抄斩。”反正父王肯定是不信的,所以崔泠说这三件事时,语气淡得仿佛与自己无关一样。
崔伯烨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弦清,你可是这段时日太累了?”
“我不知道。”崔泠自忖这个旧的战略已是万无一失,到底错在哪里,只能等她逐一排除后,方能有个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