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提醒,臣女这就回府,给父亲一封飞鸽传书,提醒父亲小心行事。”崔泠重重一拜,便快步离开了。
崔凛望着崔泠远去的背影,嘴角忽然噙起一丝阴笑来。
“陛下舒服些了?”李妩适时地温柔问道。
天子心情大好,将李妩一把抱在膝上:“你不问朕为何舒服了?”
“是妾的手艺好?”李妩故作不知。
天子大笑道:“你呀,何时才能开窍?”无疑,他是喜欢她这种憨直性子的。天子的女人,可貌美,可体贴,可娘家有势,唯独不可聪明。
“嗯?”
“朕这位泠姐姐自小便跟着王伯在平澜湾大营中走动,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天子虽然成功扣留了她在京畿,却还是得多多留心。过两日其他三州的质子到了,他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她竟如此厉害?”李妩故作惊讶。
崔凛眸光变得深沉而深邃:“她厉不厉害,这次试试便知。”
“妾不明白。”
“她现在飞鸽传书朔海城,就算及时提醒了王伯,王伯这次也保不住泽国太子。”崔凛就想看看,泽国太子一旦出事,楚王与韩绍公两人到底谁先死?
李妩神色惊愕,就算是不懂政事的妇人,也明白泽国太子有事,大雍与大泽必定开战,大夏也会趁火打劫,这绝对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下下招。
“泽国太子出事的话,我们与大泽岂不是要打仗了?”
崔凛看李妩忧心忡忡,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脸,胸有成竹地道:“放心,他不会有事。朕已经安排好了的,泽国太子只会失踪两日。”
李妩轻舒一口气,心道得快些知会燕王,这位少年天子设了一个斗兽之局,就想借着泽国太子出事的由头,挑拨韩绍公与楚王互咬,以谋渔人之利。
崔凛见她愁眉不展,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朕心里有数。”借着泽国太子一事,他也想看看,崔泠在京畿到底有几张牌。
如今天子势弱,四州强盛,他必须挑拨四州两两互斗,逐一消磨他们的势力,方能有君权大握的一天。哪怕他知道这条路等于内耗大雍,削减大雍的国力,可他也只能沿着这条路一走到底。
谁让他的皇爷爷当年一时糊涂,搞出分封诸侯的错误开始,才会在数十年后酿成今日这般危险的后果。
李妩静静地望着崔凛,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天子,如此重担压在他的肩上,确实是为难了他。只可惜,她不是当初的李妩了,所以,这次的赌注她押在了燕王身上。不为其他,只为燕王当初问她的那些话——
“你可愿与孤见证一个新的天下?”
“什么天下?”
“不只燕王是女子,朝臣里可以有,商贾中可以有,军中可以有……大雍女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命运只由自己主掌。”
那时候李妩只觉这些话热烈,甚至还有些骇人听闻,可她看见了萧灼眼底的热烈与光影,灼得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她只听进去了一句——大雍女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命运只由自己主掌。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濒死的滋味,不想再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她就得贱如蝼蚁地去死。想到这里,李妩伸臂拥住崔凛,轻抚崔凛的背脊,深情道:“妾相信陛下。”语气里故意带了三分心疼,落入崔凛耳中,那是皇家可望而不可得的真情。
崔凛紧紧拥住李妩,热烈地唤道:“阿妩,朕也可以给你一个盛世,朕这次一定做到。”不会再像当初一样,无能地眼睁睁地望着心爱的女人被人赐死。
且说崔泠匆匆走出宫门,忽听身后响起了宫娥的叫唤声。
“郡主且留步,糖九酥还没拿呢。”宫娥终是追上了崔泠,行礼之后,便将糖九酥递给了小轿边上的银翠。
崔泠应了一声,便掀帘入了小轿:“回府。”
轿夫们抬起了轿子,抬着崔泠沿着长街一路往郡主府的方向行去。
小轿之外,是京畿热闹的街市,喧闹声络绎不绝,甚至有小娃嬉戏着跑过小轿,留下一串刺耳的呼声。
外面有多闹腾,崔泠的心便有多乱。
冷静!要冷静!
崔泠捏紧了拳头,缓了好一会儿,终于静了下来。她仔细思忖,事情越急,就越要小心应对。崔凛不是个傻子天子,他突然如此好心告知,绝对另有所图。天子知道这是个牵连楚王府的好机会,韩绍公自然也会知道,那么父亲应当也会知道。
不对!
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好机会,韩绍公若是真的动手了,那才是蠢货行径。京畿流言初平,一旦泽国太子在楚州地界出事,楚王府跑不了,韩绍公也逃不了干系。以她对这只老狐狸的了解,他绝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贪一时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