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翠听见了县主的惊呼,将烛台点亮,盏灯走近床边,殷切问道:“县主这是噩梦了么?”
“噩……噩梦?”即便烛火暖暖,可崔泠的脸还是像覆了一层薄霜,甚至全身像冻过似的难以自抑地颤抖着。
银翠看见县主情况不太好,赶紧放下烛台,正欲给崔泠抱件袍子过来,却被崔泠一把拉住。
“你……别走!”崔泠的掌心贴紧她的掌心,汲取到了暖意,情绪终是得了纾解。那些是梦,都是梦。
银翠满眼忧色:“县主?”
崔泠深吸了几口气,沉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才过子时。王上说,这几日县主思虑太过,要好好休息。”
“思虑太过……”
崔泠一时没晃过神来,静默着整理混乱的思绪。
银翠小声道:“大夏打过来了,县主不记得了?”
“又打过来了?”
“又?”
银翠满头雾水,越发担心自家县主,不仅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连脑袋也似乎出了问题。
崔泠蓦地想到了什么,急忙从床上跳下来,“银翠,速速给我更衣,我要去见父王。”
“可是王上已经去军营了。”银翠为难地眨了眨眼。
崔泠愣了一下,恍然忆起这个时辰父亲应当已经赶赴战舰,将趁夜打大夏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她与父亲定下的退敌之计,也是噩梦里靖海王府的噩梦之始。
“备马!我必须将父王追回来!”
不管那场噩梦到底是真是假,她绝不能让靖海王府重蹈覆辙!
这一次,她的命,只能她自己主掌!
作者有话说:
好哒~开坑啦~~
重生开局。
崔泠,小字弦清,名字取自“泠泠七弦上”这句诗。
第2章 二、暗流
靖海王府府门前,崔泠只披了一件墨色大氅,踩了马镫一个翻身稳稳坐在了白马背上。
“夜深露重……”银翠抱着素白色的轻裘递去,“县主还是再穿一件吧。”
“驾!”
崔泠没有应声,扬鞭策马,一骑绝尘而去。
银翠急呼道:“快些跟上县主!”
门前的八名府卫急忙策马,当即追着崔泠去了。
王妃金氏听闻崔泠突然夜出,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赶至府门前时,已经不见崔泠踪影。金氏蹙眉问道:“弦清这是怎么了?”
银翠也一头雾水,如实答道:“奴婢也不知县主怎么了?噩梦惊醒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金氏略微舒了一口气,吩咐道:“银翠,去把医官请来候着,再把暖炉备好,等弦清回来,让医官立即给她把脉。”崔泠是她与靖海王的独女,是个不足月的孩子,当时情况紧急,若不及时催胎,大人与小娃定然都活不下来。因此,崔泠自小身子便不好,尤其畏寒,若不是这些年用各种药材养着,只怕也活不到如今。
女儿孱弱,金氏也劝过靖海王纳妾绵延子嗣,皆被靖海王回绝。于私,他是个守诺之人,当年求娶金氏时便许诺过,他终其一生只有金氏一个妻子,绝不纳妾;于公,他毕竟是皇室血脉,又手握大雍最精锐的五万水师镇守北境,生女比生男要更让天子放心。
数十年前,五州据地称王,互有征伐,战祸不绝。太、祖自楚州起家,戎马半生终是一统五州,建国大雍,让天下重归太平。开国不易,守国更不易。彼时,大雍国力微弱,沧海对岸,大夏与大泽两国时来袭扰。太、祖垂垂老矣,已无力领军再战。他环顾众臣与儿女,如若帝业所托非人,只怕这个天下会再次燃起烽火,甚至沦为夏、泽两国瓜分的疆土。
长子崔伯烨深谙兵法,是难得的将才,却不如次子崔仲琰懂得收拢人心。三子崔叔泗生性浪荡,绝不可托付大业。最重要的是,崔伯烨虽是长子,却并非太、祖亲生,而是太、祖阿姐的孩子。当年他起事,靠的便是姐夫手中的三千兵卒,最初那几战,几乎是拿命拼出来的地盘,也因此姐夫殒命沙场,阿姐也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一个尚不足月的孩子。这个孩子便由太、祖收为了长子,对外皆言是自己所出,这个秘密也随着太、祖的离世,世上已无人得知,就连崔伯烨也只道自己是太、祖的亲子。
楚州与韩州皆临海,但是韩州有山岭阻之,易守难攻,敌国水师绝不会选择强袭韩州。所以楚州便是大雍的门户,亦是大雍的生死屏障。于是,太、祖将长子安置在了楚州,领五万水师镇守国门,又立次子为储君,坐镇京畿,再将三子安置在了偏远的齐州。韩州与魏州交由两位出生入死的异姓兄弟镇守,皆赐了国公之名。
设王公镇守各州不过是权宜之计,太、祖也知长此以往,等王公们羽翼渐丰,必定会危及京畿。只是他已经老了,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收拾这些隐患。于是,他便借着联姻之名,命太子同时娶了韩绍公与魏陵公的嫡女,言明先生皇孙者正位太子妃,用以牵至两州。除此之外,他还将京畿卫的兵权交给了四女崔昭昭,特赐封号燕王,希望他们兄妹同心,共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