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她将舌头往齿前顶,横了心想要一了百了。
“阿沅。”
穿着素服的崔泠拍了拍她的肩头,语气温和:“待舅母的丧事办完,搬来与我一同住吧?”
金沅怔怔地望着崔泠,这位姐姐平日待她虽亲和,却算不得亲密无间的姐姐。她想到那些流言,直言崔泠也只是燕王困锁府中的人质,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如何能救她出水火之间?金沅感念她待她的好,却只能谢过崔泠的好意,对着崔泠叩首一拜:“阿姐的好,我谨记在心。”
“只记得可不成。”崔泠缓缓蹲下,与她齐高,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一直想有个妹妹,你若不嫌弃,今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
听到这话,金沅愣在了原处。
金玉堂也听见了这话,哭泣之余,余光往这边瞥来。
崔泠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灵堂中众人都听得清楚:“待父亲他日赴京,或是母亲哪日上京,我会向爹娘讨要一个名正言顺。”言下之意,要么让金沅认楚王为义父,要么把金沅过继到母亲名下。如此一来,就算金沅诞下龙种,也算是为楚王府做嫁衣。
金玉堂不懂崔泠为何会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我只有阿沅了,你就当可怜可怜舅舅,莫让舅舅孤苦无依。”金玉堂哽咽哀求,倒显得此举崔泠不近人情。
崔泠蹙眉:“舅舅可是误会我了?”
“你不是想带走阿沅么?”
“非也,我是想送舅舅去外公那儿。”
崔泠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徐徐道:“外公素来豁达,由他宽慰你,我也放心许多。”她说得恳切,“我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还望舅舅可以早些调养好,早些回京,我还有许多事要仰赖舅舅。”
原来如此。
金玉堂看她言辞坦诚,想来还不知道母亲与大长公主的旧事。她会这样想,多半也是担心他会一蹶不振,无法帮她做事。
“也好。”金玉堂顺着她的话下来,“让阿沅去你那儿住两天也好,只是义亲一事,还需再议。”
“我自是尊重舅舅的。”崔泠也没有执着到底。
吉时到,秦氏棺椁出殡。
崔泠陪同金沅走了一程,像是家中长姐,更像是护送金沅的卫士。金沅是感动的,却也是愧疚的。父亲同意她随崔泠回府,是为了让她有机会接近天子,根本就不是顾念血脉之情。她这一路,走得百感交集,那些想提醒的话哽在喉间,被一个“孝”字硬生生地压着,让她挣脱不得,徒增煎熬。
秦氏下葬之后,崔泠拜别了金玉堂后,便带着金沅上了马车。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金玉堂自是没有回头路的。他站在原地,故作不舍地目送马车远去,眼底浮起一抹深切的期望。
会成的,一定会成的。
他牺牲了妻子,赌上了他的后半生,一定能成!
马车缓缓往前走,却有两队衙役恰好与马车擦肩而过,将墓地前的金玉堂团团围住。这动静太大,致使马车上的金沅也发现了变故,掀帘往这边看来。
“停车。”崔泠命府卫停车。
金沅心弦绷紧,不知父亲今日惹上了什么是非。
“别怕,阿姐去问问。”崔泠拍了拍她的肩,扬声道,“去问问。”
“诺。”赶车的府卫跳下车来,径直往墓地前走去。
衙役都是刑部的人,为首的那名武官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按刀,肃声道:“有人上告四方商行窝藏韩州细作,意图不轨,陛下亲令,即日逮捕金玉堂归案详查!”
金玉堂满眼震惊,连忙摇头:“冤枉!冤枉啊!我妻亡故,这些日子我都在府中操办亡妻丧事,怎会窝藏韩州细作?还请官爷莫要轻信谗言,诬我清白!”
“你冤不冤,尚书大人审过便知!”这武官可不与他闲话,当即命人锁了,直接送往刑部大牢。
府卫听明白后,当即折返禀告。
金沅看着父亲被押近,刚欲开口,却被崔泠按住。
金玉堂冲着崔泠急呼道:“弦清,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舅舅勿慌,我定想法子把舅舅你救出来!”崔泠佯作焦急应了一声后,便将车帘放下,定定地看向了金沅。
金沅已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地问道:“怎么办?阿姐,怎么办?”
“你忘了舅母是如何死的了?”崔泠面带霜色,沉声问道。
金沅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望着崔泠,直至此时,她终是明白崔泠为何说那句亲妹妹的话了。
“舅母这病,来得蹊跷。”崔泠半真半假地说着,“我将舅母的病况详问过王府医官,他们皆言风寒重症者,不该是那样的病征。后来,我买通了给舅母敛妆的娘子,命她昨夜以银针刺入舅母的喉咙,查看是否是中毒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