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年少时在烟花下豪言壮语——
“我想大雍每个女子都可从心而活,做商人也好,当官也好,甚至出使他国,只要她们想,她们便可以去做!”
“真好呀。”
金盈盈坐在城头上,双腿悬空,闲情逸致地轻晃着。她望着天幕上的烟花,眸光深邃,不知在思忖什么。
崔昭昭转眸看她:“你在想什么?”
“想昭昭描绘的盛世。”金盈盈似笑非笑,牵了她的手,眼底浮起了一丝憧憬的光泽,“到那时候,我便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游历四方!”
崔昭昭被她热烈的话语击中了心窝,双颊微烧:“谁要跟你游历四方?我还要招驸马呢!”
“招我成不成?”金盈盈厚着脸皮打趣。
“你说成不成!讨打!”崔昭昭想要敲她一下,哪知金盈盈竟是圈了她的颈,忽然凑上前去,一口亲上。
崔昭昭的心好似烟花般璀璨绽放,那是她与她的第一次亲吻。金盈盈是笨拙的,却也是撩拨人心的。她沉醉在这个吻中,彻底放下了自己的心防,将一颗心捧向了她。
然而,结局并不是崔昭昭期许的那一个。
也不知怎的,自从知道了慕容九就是金盈盈后,那些尘封的往事总是猝不及防地泛上心头,戳得她又痛又烫。
惊觉自己有了泪意,崔昭昭不动声色地打了一个哈欠,想将萧灼赶出了寝殿:“明日出征起得早,我要休息了。”
“阿娘!我还有话没说呢!”萧灼几乎是被母亲推出殿去,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殿门便已被母亲关上。
阿娘这几日怎的怪怪的?
萧灼一时也不知从哪里查起,她无奈耸肩,反正这些话就算隔着门,也要跟阿娘说:“阿娘,我给你准备了今年的寿诞贺礼,你好歹看一眼啊。”
“回来再看!”崔昭昭说完,便将灯火吹灭,“今日我倦了。”
“阿娘。”萧灼叩响房门,“人家花了心思亲手准备的,你看一看嘛。”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绣得歪歪斜斜的香囊,上面用赤线绣了两个字“平安”,这可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做女红。人说只要心诚,哪怕香囊里放的只是寻常平安符,也可保佩戴香囊之人平平安安。
“聒噪!”殿门忽然打开,崔昭昭从黑暗中伸出手来,一把将萧灼手中的平安香囊夺走,又把房门关上了。
“阿娘你!”萧灼怔怔地站在原处,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回去歇着!”
“哦。”
萧灼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深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这样的阿娘,反常极了。
是因为战前紧张么?不对。阿娘明明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不会如此才对。那又是因为什么?萧灼猜不透,也找不到方向去查。
“阿娘。”
寝殿之中一片寂静。
“等你凯旋,我们好好喝一场?”
“嗯。”
崔昭昭应了她,昏暗之中,她的指腹碾过香囊上的“平安”二字,不禁哑然失笑。
她的夭夭啊,真是世上最好的夭夭。
翌日,大军出征,萧灼骑着照雪一路送至京畿西门,挥手送母亲出征。
崔泠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她掀起车帘,目光落在了萧灼的背影上。平日趾高气昂的燕王,此时此刻不过是个舍不得母亲远行的孩子。
与她一样,却又比她好些。
萧灼还可以好好送送母亲,她却连母亲是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萧破,回府。”萧灼收拾好心情,勒马回首,第一眼便瞧见了郡主府的马车。她含笑策马走近:“弦清你是何时来的?”
“姑姑出征,我自当来送。”崔泠说着,拿出了手帕朝着萧灼递去。
萧灼没有去接,而是将脑袋凑近了车窗边。
崔泠早已习惯了她的轻浮,莞尔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正当这时,只听萧灼低声道:“户部如何?”
崔泠转眸看她:“户部?”
“裴主簿的案子,也该翻一翻了。”萧灼对着她眨了下右眼。
崔泠本想细问,萧灼却不愿再说,只是坐直了身子,笑道:“只是,弦清何时想好,孤便何时动手。”总不能一直是她给诚意,崔泠已经想了那么多个月了,也当给她一个答复了。
“好。”崔泠脸上笑意未减。
萧灼得意地扬起了笑来,马鞭一抽,便带着萧破穿街而过,消失在了人海深处。
崔泠放下车帘,神情微滞。
银翠看不懂郡主的表情,小声问道:“怎么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崔泠哂笑,“我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