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昭向来不喜穿雍容华贵的服饰,在府中多半是劲装打扮,偶尔还会着甲带弓,打马京畿郊外打上半日的猎。
虽然她已过四十,可容光依旧,尤其是那双凤眸,绝艳之中透着一抹英气。
崔昭昭捏着白子,却不急着落子,悠然问道:“你可想好了,把这枚黑子放在这般重要的位置。”
萧灼自然想好了。她虽然也有皇室血脉,却终究是外姓之人,若想掌控乾坤,做一番想做的事业,要么扶立个傀儡,要么找个同心同德的。傀儡一道,上辈子她已经尝试过了,崔叔泗那几个儿子虽然不成器,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一不小心栽在了最不起眼的崔三公子手上。
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靖海王家那个小丫头可选了。
上一世她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只可惜,没能保下那小丫头的性命,萧破飞马赶去刀下留人,还是迟了一步。
至于为何看中她,那可是幼时的一段小插曲。
萧灼偶尔忆起,还是会抿唇轻笑。那么一个病弱小丫头,教训起人来竟是头头是道,把先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也怼得哑口无言。
有趣,有趣得紧。
“阿娘,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萧灼端起茶盏,泯了一口。
崔昭昭笑笑:“也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说完,她的白子落在了棋盘的一角,“叫吃,这一局,夭夭输了。”
萧灼眨眨眼,笑意微浓:“哎呀,让阿娘赢一次可真不容易!”
“说什么呢!”崔昭昭敛了笑意,确实,她鲜少能下赢萧灼,万万没想到今夜这一局下得这般激烈的胜局,居然是闺女让她的!
萧灼放下茶盏,杵着腮指指棋盘,一本正经地解释:“喏,这一步,我若下那边,阿娘早就输了。”
“你信不信……”崔昭昭磨了磨后槽牙。
萧灼慌忙跑至母亲身后,给她捏起了肩膀:“阿娘不恼,儿说的其实不是这盘棋。”
崔昭昭已经按住随身的佩剑,神情肃穆:“那是什么?”
“楚州。”萧灼从天元上拿起那枚黑子,“那小哥可是我千挑万选的伶人,如今完成了任务,阿娘,你说我该赏他的家人多少银两呢?”
崔昭昭恍然:“你说的是……”
“嗯,那个突然被抓住的细作。”萧灼神情自若,笑得骄傲。伶人用命演了一出细作卖主,换楚州那对父女起念自危,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结果。
“你就不怕计划失败,反倒引火烧身么?”崔昭昭有些后怕。
萧灼胸有成竹:“他说的都是真话,我又没参与背刺靖海王叔,就算被发现是我把人推过去的,他们也当谢谢我提点了他们。”
“那你抓住的那个细作呢?”
“好好养着,到了该现身之时,再让他现身。”
萧灼歪头望向庭外的天幕,意味深长:“还有七日便是中秋了。”
京畿这场浑水啊,也当请诸位来好好吃顿团圆宴了。
作者有话说:
萧灼,小字夭夭。名字取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PS:天元是围棋棋盘最中心的交点,象征众星烘托的北极星。
第6章 六、朝堂
妖女入朝,魅惑君王,若不是几个老臣跪在殿外又哭又闹,崔凛今日定然还会取消早朝。
此时崔凛穿了衮服,斜坐龙椅之上,不耐烦地看着朝堂中跪了一地的百官,久久没有提及“平身”二字。
他有气,百官有忧。
注定是出好戏。
百官之首,燕王萧灼一袭白底朱鹤官服在身,青丝整齐地束在朝冠之中,忽然慢悠悠地直起了腰杆,慵懒道:“若是诸位大人没有要事启奏,不如就退朝吧。”
崔凛听见“退朝”二字,突然来了精神,附和道:“平身!退朝退朝!”
“陛下且慢。”礼部尚书裴钰起身往前一站,对着崔凛一拜后,朗声道,“陛下近日可是收了一位美人入宫?”
崔凛就知道这群老头子想对他发难了,挑眉问道:“是又如何?”
“敢问这位美人的户籍是否入册?”裴钰再问。
崔凛冷笑道:“她是宫籍,很多年前便是了。”说着,崔凛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横眉俯视众臣,“她是良家子出身,曾是燕王府的歌姬。”
众臣齐刷刷地看向了萧灼。
萧灼轻笑着清了清嗓子:“此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诸位应当知道,陛下幼时一直养在燕王府。李妩娘子与陛下同岁,生性温婉,最是体贴,所以自小便与陛下情投意合,只可惜啊……”
这可惜之事,也是人人皆知。
四年前,先帝病情加重,便派了内侍来,将崔凛接回了大隆宫。也不知是谁透的信,让先帝知道了太子竟有个相好的歌姬,当即下令赐了鸩酒。崔凛当年可是难过了足足三个月,甚至还大病了一场。谁也不知先帝为何非要杀她,那毕竟是皇家秘事,各自在心头猜猜可以,宣之于口那可就是大不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