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芸卉，不是我说你。要是黛薇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

尹寒薮没有因为黛薇的动作停下脚步，她站在隔着黛薇不远的距离的边缘：“别怕小薇，我也是来跳楼的。”

阴冷冰冷的狂风摆动着黛薇的衣角，似有一道力量将她往后边的水泥地上拉去。

灰色天空下，身边衣服白净的女人在边缘踩了踩，竟支下身子坐在边缘。

她双腿悬在空中，两只手轻轻抓在边缘：“黛薇，下去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选择跑下楼，走下楼，滑下楼——而你偏偏选择了最快的方式，跳下楼。”

黛薇紧握拳头：“我……”

尹寒薮侧过脸看向黛薇，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今天风很大，光穿着衬衣都觉得冷。”

黛薇摇头：“对我来说，冷不冷都不重要了。”

尹寒薮微微一笑，她默声看向天空，那双漆黑的瞳孔被空中阴云染的浑浊：“怪我丑恶，我现在把我命交代在你身上，你要是想下去，我也跟着下去。”

冷风里，尹寒薮的眼神淡然：“我可比你勇敢，小薇。”

尹寒薮仅稍微看一眼就知道——身边的黛薇其实还有些犹豫，兴许是身后有人在担心她，她还没做好最后的思想缠斗。

不过……好像也快了。

只要那根脆弱的弦再被风吹动，那么它将必断无疑。

“你不要跟着我下去，你们都要好好的！”黛薇皱着眉看向身后的芸卉和习越。

她一定是芸卉姐姐的好朋友……她要是下去了，芸卉大姐姐也会伤心。

姐姐……肯定也会咒恨我……

明明救了我一次，我却恩将仇报！

尹寒薮目光移开：“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就像是两个即将死去的人的对话，给你最后的旅途说上几句？怎么样，黛薇？”

尹寒薮没有芸卉和习越那样的担忧神色，一切都像是不和她有关一样，那疏离的口吻激不起黛薇心头汹涌的悲恨。

她就和陌生人一样——在生命尽头对她送别的陌生人。

黛薇失神坐了下来，她双腿悬在半空中，一道道冷风吹向她的身体，身上纱衣突然变薄了似的，她身体越来越冷。

“好。我……听。”不远处坐在风中的女人身上的沉稳气息倾覆在她身上，原先勾起破碎回忆而燥跃的心脏被她渐渐平息。

尹寒薮是这样子的，宛如夏日凉冰，总能平息所有悲怆。

“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但请你想清楚。从这下去，你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转过脸，对视着黛薇无助的眼神：“你下去，至少有一分钟以上是残存意识的，你会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全身的疼痛。就像……身体被不停地捅刀子，你无法动弹，仍由其他伤害一遍又一遍的爬上身体。”

黛薇眉角微拧，她视线无法继续对焦，眼睛里是一片模糊。

无法动弹般的刺痛……

尹寒薮轻轻开口：“黛薇，你自己都能感受到痛苦，却想以一种更加痛苦的方法解决自己吗？你太幼稚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死法是不痛不痒的，只要你有意识，那么疼痛就会来。你很喜欢折磨自己，连告别世界都要这么不堪。”

黛薇目光呆滞：“我……我……”

“你真的……是这么不堪的人吗？真的是这么肮脏的人吗？真的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的死去吗？等我们老了，带着美美的愿景走去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记得住你。你觉得自己是跟世界告别吗，并不是。”

尹寒薮头发飘扬在空中，在黛薇模糊的视线里，好像一卷又一卷的海浪冲刷本就不坚定的内心。

她道：“世界每天都在运转，你的死亡并不会给这个坚如磐石的世界带来任何损伤。”

“唯一能损伤的，只有你身后两个姐姐的心，你这么下去，她们又是什么感受？”

“你现在这么肆无忌惮，这么奋不顾身地离开——对我而言，一点影响都没有。我稍微安慰芸卉几天，她也会慢慢从悲伤情绪里走出来。而你呢黛薇。你需要谁来安慰？孤魂野鬼吗？”

黛薇扯着痛苦高喊：“可是！我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了！我十几年来的痛苦，没有人能体会！”

“你不要激我……我不会听你的三言两语！”黛薇站起身子，身子在风中摇曳，马上就要卷入冰冷阴沉的天色之中。

尹寒薮望着天空乌云：“你在杀人，黛薇。你手法真的很残忍，不仅把自己抹杀，也把这个世界上挂念你的人全杀了一遍。在你身后的人，全都希望着你平安，而你一直在想办法让她们死心。简直是一个没有良心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