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与病秧子+番外(238)
宋佰玉揉了揉自己的虎口,转过身去在人堆里找了下宋佰叶的位置。
见她虽屈着背,但人依然是站着的,顿时放松了下紧绷的血管。
安乐已经数不清她杀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的伤口。
她好像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了,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垂着头看鞭尾坠着的金钩混在砖石上的血水里,急得直流眼泪。
眼泪好像都是红的了。
景黛只木着脸看那小姑娘委屈得在死人堆儿里流眼泪。
她抬头吸了下鼻子,想起最开始与安乐肖赋相遇的那日。
也是如此漂亮的晚霞天,饿的骨瘦嶙峋的小少年身上背着还不知苦难为何物的小丫头。
她那时候空有一副菩萨心肠,但面对这世上所有的苦难却无能为力。
错身之际,那小丫头眨着大大的清澈眼睛用胡族语叫了她一声。
那时候,她的胡族语勉强能日常对话。
但小丫头的话,她听明白了。她叫她,“姐姐。”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这辈子都对漂亮丫头叫自己姐姐这事难以抵抗。
自己都不知明日为何的她,却好心收留了这可怜的胡族兄妹,她把他们藏在道观的小阁楼里。
最后被道长发现,把她打了个半死。
两兄妹怕她再挨打,商量着离开了道观。
可是那连生存都成问题的兄妹,在这样的世道又能苟活几日呢?
等她养好了身体,她亲自脱了自己的衣裳去勾引道长,在道长卸下防备的时候,一击毙命。直到把他扔进那虫洞里,她才放下了心。
兄妹俩被她养得强壮。匹秋后人都有强大的精神力,身子强壮了,竟点醒了血脉里的武学天赋。
可以说,他们两个就是她的孩子。
安乐遥遥地望过来一眼,景黛抬手在空中划了道弧线。
她要她笑。
她的鞭子抬不起来,对方的刀剑却没含糊。
宋佰玉和宋佰叶都离她很远。
安乐闭上眼,笑着在小姐视线下从容赴死。
反正都感受不到痛了,再来一刀又如何呢?
胸前突然划过一阵风,安乐睁眼。
肖赋白她一眼,“功夫白学了,你死了,小姐怎么办?”
安乐终于放心地笑着倒下去。
肖赋带了一队骑兵,各个是女娘。
都是宋伯元从全国征上来的女兵,她把她们交给肖赋,要他把她们训练成可战胡族的骑兵团。
景黛松开攥了许久已不过血的手,颤颤巍巍地往那死人堆儿里爬。
直到她触到了小丫头脸上的血,她心疼地替她擦了擦额上的血,无声地抱着小丫头坐在死人堆儿上哭着。
安乐没死。
宋佰叶也已经累倒,身边是宇文流澈。
宇文流澈有条不紊地接手了金吾卫的丙字号。
她张罗着将伤员往后头抬。
城楼上的李清灼眼底蓄着的泪也终于放心滑下。
肖赋训练大半年的骑兵团,如神兵过境,砍瓜切菜般结束了战场。
女兵后头该是女民女商女官了,最后,是女皇。
景黛不受自己控制地想事情,一旦她停止,就会担心安乐真的离她而去。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这头刚把安乐交给郎中,那头宋佰玉又在她眼前倒下。
肖赋一步不离地守着她,跟着她木着眼神从这头走到那头。
这是一场属于大梁女娘的胜利。
镇国公府满门女将,守护了整个汴京。
夕阳斜斜地挂在天上,恐也在为底下的苦难悲哀。
被日头染红的云彩,还有被血染红的衣襟。
等整个街上已没有能救治的活人时,景黛才抬手给自己重新绾了发,手在发抖,指尖捏不住那簪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头颇佳的玉簪碎在地砖上。
她尽力压下异样,抬起头问肖赋:“你。”她咳了咳,“你怎么回来了?”
肖赋挑眉,长臂一伸将那玉簪的两头分别捡起,搁到自己怀里,又从自己发上扯了木簪,双手递到景黛面前。
“请小姐莫要嫌弃。”
景黛伸手将肖赋手上的木簪拾起,拇指摩挲了下簪头的元纹,边往头上插边低声道:“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你?”
“是姑爷,说收到小姐的信,心里不踏实,要我即刻往汴京来。”
“她知道阿严流的主力会来汴京?”
“不知道吧,姑爷只说,图个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