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临终之名+番外(47)
从始至终不是周编就是阿凛,为什么要给工作伙伴留下一枚戒指?
抽出来的几张薄纸是一份公证过了的关于《临终关怀》著作权的赠予遗嘱,主要内容是明流欢将《临终关怀》的十二项权利全部赠予周淙。
“流欢这是做什么?”周淙颤抖着双唇不敢置信地问。
岁南尽量平静地回答说:“我姐说她没什么别的能留给你。这本书,既是写给她的,也是写给你的。是我和爸妈陪着她去做的公证。”
“她为什么要给我留东西?”周淙第一次失态地咬着牙质问人:“岁南,淙姐问你,我看起来像是贪图她财产的人吗?我有什么立场要她的东西?”
“你们明家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周淙怎么不懂呢,明流欢在家人的见证下给她留了戒指、留了遗产,她拿周淙当未亡人,却始终都没给过她这个名分。
明流欢活着的时候,周淙一直都只是阿凛,到了她家人面前,她是她的责任编辑。
岁南难受得眉头都拧了起来:“淙姐,对不起,我姐让你为难了。”
周淙头痛欲裂,满嘴的水泡溃疡都滋啦啦地疼起来,嗓子疼得像有把刀片拉来拉去。
拿了戒指和遗嘱,她就自认了未亡人的身份。
不拿,她又狠不下心践踏明流欢的这份真心。
可是,她凭什么啊?
她受得起吗?
对明流欢的爱意是真的,可这份爱太不纯粹了。她们的感情起源于一份口头的临终关怀约定,周淙自一开始有的其实是怜悯,怜悯流欢生命殆尽却孤苦无依,怜悯她被人无情地伤害过,怜悯她对被爱那么渴求。
一切前提都是建立在明流欢终究会死的基础上的,周淙那时以为这份感情不会成为她的负担,所以她才用了心的。
所有的相处都用了真心,然而对于周淙来说,对生命流逝的恐慌大过了爱,对人生际遇的焦虑大过了爱,对写好了结局的故事的抗拒大过了爱。
人远远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样理性。
她对流欢的爱裹挟了太多杂质,也许流欢自始至终都看得很清楚,没把她当真,所以在流欢的眼里,她不过就是在扮演《临终关怀》中的阿凛?
可是,流欢还是爱她,即便知道她的爱不纯粹。
周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钻牛角尖,爱这么复杂的东西怎么能分得清呢?
爱有几分纯粹是一个无法衡量的变量,周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哀、是怨、是悔、是愧,但能确定自己真的很疼。
她此刻的心情也许能用爱悔交加来形容。如果当初没有好奇地看那份投稿就好了,那样就不会遇到明流欢,如今也不用这般纠结。
她坐在冰冷的墓碑前沉思许久,突然起身摘下戒指装进文件袋里,又把文件袋拍到岁南身上,看也不看地在墓园里随便挑了条路扭身就走,明岁南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哭,一个人在后面追着抹眼泪,满园的寒风追着活人打旋儿,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追逐、嬉闹、挽留。
两个人走到天黑透,又一前一后地绕回了墓碑前,周淙也不管冷不冷又直接坐下了。
明岁南站在她身边一动不动,两个人沉默地对峙许久后,周淙一言不发地抬起了手。
岁南把文件袋放到周淙手上,抽噎着跪下来抱住了她:“淙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要逼着你收我姐的东西,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记着她。这些东西留在你这里,她就永远在你心里。”
明岁南哭得话都说不利索,周淙红着眼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懂。”
周淙情绪不稳定,明岁南不太放心她开车,本来打算还了她车自己打车走的,又临时决定载她回医院,毕竟护士站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催周淙回去,说管床大夫暴跳如雷,再不把病人叫回来就要打人。
两个人一路无言,回程路过一条商业街,周淙突然让停车,下车直接钻进一间精品店,三分钟就回到车上。
明岁南看见她左手小指上戴了个黑色的细圈戒指,细得像一条画上去的黑线。
“淙姐,你——”
“35块钱,碳钢小玩意儿,不掉色不变形。”
岁南哑口无言,这让人咋接?
周淙用手拍了拍文件袋,疲惫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你姐那个,太贵重了。我不舍得。”
明岁南彻底把“你为什么不戴我姐给你的戒指”这句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算了,能收下就很好了,何苦要强求人家戴上呢。
只是那枚尾戒,看着着实让人伤心。
明岁南扭头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在心里冲着周淙道了无数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