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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她很好

夕阳西斜, 金色的余晖从打开的窗户落在院长办公室里，白发苍苍的老院长依旧坐在她那张很有年岁痕迹的木靠椅上。

白茶站在书桌旁，站在光落下的地方, 眉目沉静。

“如果有人来福利院打听我的消息的话，请您对外说没见过我吧。”

少女身子瘦削而挺拔, 已然不是当时那个连门槛也跨不过去的小豆丁了，老院长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 眼角皱纹重重, 眼神依然是温和慈爱的。

她深爱着福利院的所有孩子, 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更好的家庭和安置，天使福利院对于领养人的审核是很严格的，这里甚至有一个额外的退养协议。

如果被领养的孩子们后悔的话，可以重新回到福利院里。

这是福利院对这些身无依靠的孩子们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保护和宽容。

老院长的腿已经好了, 只是因为年纪确实太大了不合适再经常走动, 一般都会待在办公室里开着窗户看院子里玩闹的孩子们。

她没有追问白茶特意来找自己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人, 伸手招了招，把人唤道自己跟前。

“你自己找的的领养人对你好吗？”

福利院对于每个领养人都要定期上门拜访的权利, 直至被领养的孩子们成年后才会停止这种护犊子的行为，老院长不担心其他人，唯独担心白茶。

她给自己找领养人的方式别具一格, 格外地出场惊艳, 又格外地漂亮和特别，特别到老院长经常会觉得哪一日白茶就会被那位美丽至极的Omega撵回来。

她对于南橘的印象可谓是十分深刻，这个寒酸又小气的福利院从来就没有来过那样耀眼的人物。

她仍是不太清楚那样的人物是如何和白茶扯上关系的, 南橘将人带走后福利院仍会定期收到对方的捐赠, 这让这里的孩子们好过许多, 但是老院长还是忍不住担心。

不是她信不过对方，而是她心里清楚白茶着实是个骄傲至极的性子，不愿讨好，也不甘顺从。

这样的性格，没有人护着很容易吃亏。

粗糙的手掌轻轻摸了摸白茶的肩头，老院长很犯愁：“要是你不愿意待那儿了你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她不想直接说是被撵了，担心伤害到眼前这个天性就比别人要敏感纤细许多的心。

白茶忍不住揪住了衣服下摆，不管承认不承认，其实院长妈妈是很偏袒她的，对方甚至没敢像从前那样揉揉她的脑袋，担心把自己扎起来的马尾给弄乱了。

记忆就像这稀薄也不刺眼的黄昏落日一样，安静地在空气中流淌着，白茶抬起眼睛去看眼前的老人，对方已是两鬓花白，垂垂老矣。

当她五岁时独自扣响福利院的大门时，院长妈妈还是个好看的中年人，那时她也不穿修女服，穿着浅蓝色碎花的上衣和七分裤，干练又温和。

白茶来的那天也是傍晚，天却下着大雨，哗啦啦地浇湿了地面，雨水汇聚着往低处的草地上流，她一身湿漉漉的，背着一个小书包，冷得微微打着摆子，但是还是倔强地拧着眉头看人，很有骨气问了一句这个福利院还缺不缺人。

院长妈妈愣了一下没说话，然后弯腰抱起了她越过那道门槛把门关上了。

此后，白茶就这样在这个小小的福利院里生活了下来，这里窘迫，寒酸，来的孩子越来越多，院长妈妈精力渐渐就不够用了。

有的时候，白茶会和别的孩子打架，院长妈妈便会匆匆赶来将她们拉开，严厉地询问着原因，白茶总垂着脑袋不说，这样就能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单独被留下来。

她曾经，也做过这样蠢笨的吸引别人注意和关注的事情。

年幼时干过许多糊涂事，白茶自以为天衣无缝，现在看来，也许眼前的老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只是一直默不作声地纵容她的撒娇。

毕竟福利院的孩子那么多，偏袒谁都是不公平的。

如今她离开了这儿，学着和从前的自己和解，才慢慢发觉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喜欢这里。

福利院，总归是比那个家好的地方。

“她很好。”白茶闷闷地憋出一句，沉默了一下，把喉咙里堵塞的郁气咽下去，声音清脆地重复了一遍，“她很好。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好。”

老人惊讶了一瞬，眼里浮现笑意：“那就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白茶只觉得心里又堵又闷，她犹豫了几下，靠着桌角开始轻声地慢慢地和院长妈妈讲述南橘究竟有多好。

她不信神明，也不信好心人，一直执拗地只相信自己，被南橘带回去以后也觉得恐惧，她希望对方是救赎，又恐惧对方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