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自囚(259)
“放心吧,我的职业素养和道德很强。”冯汝知感到有点好玩,怎么会有这方面的烦恼?她看起来像嘴不严的人吗?
“谢谢您,那我开始讲了。”
章如晨没想好从哪开始讲,便从自己有记忆的时候讲起。
大概三岁左右,她才开始记事,那个时候有双亲疼爱,奶奶爷爷、姥姥姥爷也宠得很,弟弟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她是家里当之无愧的小宝贝。
有一段时间,妈妈要生孩子,她便经常在奶奶爷爷、姥姥姥爷家生活,在奶奶家的时候,姥姥姥爷要照顾妈妈,在姥姥家的时候,就轮到了奶奶爷爷。
章生福当时还没被单位发现偷偷生了二胎,依然朝九晚六地上着班,照顾孕妇的事便大多数都是四位老人在承担。
那个时候姥姥姥爷已经住上了楼房,奶奶爷爷还在村子里住着。
虽然大多数时候见不到妈妈和章生福,却依然是快乐的。
有很多小朋友和她一起玩耍,跳皮筋、打沙包、跳房子、过家家等等游戏充满了她的童年。
每次一去姥姥家,姥爷在车站就会提前等着她到来,见到她便让她坐在肩头,一路驮着她回家。
姥姥每次都会把毛巾用温水打湿,轻柔地擦过她的脸和小手。
随后会拿出一只类似毛笔的笔,还有像是颜料的东西,仔细地在她眉心处戳一个红点点。
不停地夸赞她可爱,是姥姥的心头肉。
为了让她长出一头好头发,小时候的她每次去姥姥家,姥姥都会给她剃成一个小光头。
姥姥总说,这样可以让头发变得更强壮,或许有些道理,之前她的发质确实还算不错,只不过现在变得有些泛黄了。
没过多久,可能不到五岁吧,姥爷就生病去世了。
现在回忆起来,发现她已经不知道姥爷长什么样子了。
奶奶家比姥姥家还要让她快乐,爷爷会骑着摩托接她过去。
村子里有广阔的庄稼地,还有一条小河沟,浅浅的,都不到她的膝盖,夏天的时候可以下水摸鱼虾。
有一次正好被奶奶逮住,奶奶生气了,因为怕出事不让她玩水,可她老是去偷摸玩,便打她的屁股。
打完她哭的声嘶力竭,奶奶又给她用大锅烙她喜欢的糖饼吃,这才止了哭声,脸上挂着眼泪去咬热气腾腾的糖饼,甜甜的,特别好吃。
之后她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弟弟也好带了一些,便又回到家,去家对面只隔着一条马路的幼儿园上学。
就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一直持续到小学六年级。
其中最有趣的一件事是,她小时候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大姐头般的存在,有一次跟弟弟一起去奶奶家,路边的玉米熟了,她很馋。
带着弟弟和几个小伙伴商量,偷偷摸摸偷了好几根玉米,找了个没人的空旷地方,把玉米烤着吃了。
吃完嘴都没擦干净,看到远处的天际线泛红,就该回家了,奶奶肯定已经在烧饭了。
嘴边挂着玉米毛毛,自以为演技很好,奶奶和爷爷肯定看不出来,谁知两个老人见她们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毛巾沾湿,给她们擦脸。
然后问她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弟弟年纪小,藏不住话,纵使她拼命使眼色,弟弟还是把偷玉米的事交代了个干净。
奶奶又问,偷的哪里的玉米啊?
她想了想那片玉米地的大概位置,和奶奶说了后,奶奶大笑,还拉着爷爷一起笑。
弄了半天,偷的玉米正好是自己家地里的。
之后是痛苦的初中,拼搏奋进的高中,得知章生福出轨一事,在往后讲便是痛苦的现在……
絮絮叨叨讲个不停,章如晨讲童年时的幸福,依然会向上弯了嘴角,越讲嘴角越平,最后嘴角变成了向下弯着。
她在哭,泪流满面。
她曾经强行忘掉了很多东西,努力不让自己想起童年是快乐的,这样就不会显得现在的她境况格外凄惨。
她不懂为什么好好的家会变成现在这样支离破碎的状态,她也不懂人是怎么变的,又是怎么隐藏起最真实的自己的。
如果明显一点,再明显一点,她就不会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不被偏爱的那个,是被轻视的那个。
如果那样的话,无论再怎么样,她都会义无反顾、绝不回头地离开所谓的“家”,可偏偏有一些为数不多的爱依然会落在她身上。
漠视的成长速度却远远比不上这些爱常年日久地生根发芽,像一颗刚刚生长的榕树和一个百年榕树的对比,一个柔弱到风大一点就会折,另一个却可能会扛过台风的暴击。
最要命的是,那棵硕大的榕树的根系异常发达,把她也牢牢地禁锢在内,挣脱太难,只能一点一点地拔出身体的每一部分,但稍有不慎,便又被捆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