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匿(5)
她好像看到了宽得有些不合常理的桌子中间,正有一条无形的战线。
很像华贵奢靡的地毯下,藏着的那条不为人知、破败不堪的暗道。
什么夫妻恩爱,双方平等,所谓的两家情深义厚,儿子女儿各随父母之姓的模范家庭,只不过是个做给外人看的幌子。
事实就是,由于元今羽她哥昏迷,姜赋为了稳住股权,必须要找一个随自己姓的后辈,坐在餐桌的这一边,以便形成这种诡异的平衡。
姜涞就是那个不知运气是好是坏的砝码。
这并非单是她的猜测,饭后,她被姜赋叫去了书房。
和元今羽一样,她的父母在吃饭时也很少说话,除了几句不咸不淡寒暄,便仅有碗筷贴蹭时细微的一响。
但很显然他的目的极为明确,等她关了门,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找你来,是因为你在同辈的孩子当中比较合适,高三你就在北城插班,毕业后我会送你出国,可以学的专业我已经选好了,你到时候从里面选一个。”
用意直截了当地摆在台面上,甚至不用姜涞多思考,比照本宣科都更要直白。
选她来的原因不言而喻,在同辈之间,她没有不好说话又贪婪无底的父母,还是以后不大可能会对姜铎威的地位产生威胁的女性。
反正只会被当成傀儡,随时都要做好当元今羽的竞争对手醒来后成为弃子的准备。
八年前的姜涞,好像可以比现在更平静。
她很自然地接受了所有的安排,在这栋经常空着的别墅里,仅和元今羽保持着间断性的合住关系。
一晃过去一个多月,她兀自觉得可笑,没想到自己不论在哪儿都会把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唯有在第一次月考来临之前的那晚有变,那天她早早入睡,很怕会影响第二天的状态。
插班的生活起初过得并不特别愉快,但她没空去在意不友好的眼神,只希望这次不要考得太遭,又被送回更加窒息的小城。
然而从她躺下后,就不断听到从琴房流过来的琴声。
自她搬进来以后,就没怎么见元今羽在家练过琴,可这晚的琴声,从十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半。
不仅没有减弱,她甚至听得出来,旋律和音量都被演奏者加入了无穷的恨意及报复。
她又忍了半个小时,去厨房找了一把刀。
男女主人那段时间都不在家,连两位阿姨都前后请假回家了。
她先是在二楼的琴房前试着转了下门锁,又敲了一会儿门,持续尝试无果后,果断地举起刀砸在了锁上。
几下过后,门可以推开了,她却有些后悔,自己兴许该忍一晚的。
屋里没有开灯,月光泼在元今羽本就白皙的肤质上,混在从没停下并还在持续不断的琴声当中,令姜涞明白,今晚她是不会停下来了。
在此之前,姜涞没有直面过元今羽弹琴的样子,只有偶尔扫过几眼视频。
到了此时她才明白,那些说元今羽生来就属于钢琴,灵魂的另一半寄生在琴键上的传言,全都是谬论。
钢琴和她并没有相融,反倒是隔着无限距离,哪怕她生动的手指正在上面不断沾点,在姜涞心里,也是相隔遥遥。
她没有去劝停,把刀带回了卧室,第二天考完就给琴房换了一把锁。
从没有人再提过这件事,她也以为事情就此打住,不料一个月后的期中考试前,琴声又准时在深夜腾跃。
她的耐心被削减了不少,只忍了半个多小时,就拿着换锁时多配的那把钥匙开了门。
而后一鼓作气地走到琴凳旁,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元今羽的手腕。
后来她始终觉得那间琴房一定被人下了蛊,不然不仅会让元今羽像是被上了发条,还会让她失了理智。
琴声终于停下了,姜涞绝望地闭上了眼,她知道,自己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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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了完了完了,姜姜,我问了我三叔家妹妹朋友的姐姐,她说长攀那边已经知道了那位要拍戏的事,好像在通知人叫停这个项目了。”
姚樱的电话是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打来的,眼前飘那些古朴家具上的元今羽再一次鲜活起来,在她眼前转个不停。
姜涞叹了口气,关了台灯。
“这事长攀之前不知情吗?”
“我也以为是知道的,不过她现在自己成立了工作室,说不定早已经不受她家控制了。”
元今羽从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全国顶级的西洋乐团,五年前才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你说如果长攀始终不同意,那这部电影是不是就拍不成了?那你们俩...”
电话那边听她一直没应声,也逐渐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