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83)
“要是我让你住阿婆的房间,你会害怕吗?”
游知榆眯了眯狭长的眼,作势就要走过来和她换房间,“难不成你还怕的你的阿婆?”
她竟然以为害怕的人会是她。
“不用换了。”桑斯南截断她的动作,退后一步,“我只是想问问你害不害怕住这个房间。”
游知榆停住脚步,“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时,桑斯南从游知榆眼里看到了纯粹的坦荡。她抿了下唇,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游知榆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阿婆不会不喜欢我的,不是吗。”
她又用着这种慢悠悠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原本是问题的句子。桑斯南本想反驳,可看着游知榆轻微扬起来的下巴,又觉得游知榆的确可以拥有这样的自信。
在她所有认识的人里,她还没见过第二个不喜欢游知榆的人。如果是厉夏花的话,应该也会很喜欢游知榆这样的年轻姑娘吧?
房间里的灯熄了,思绪戛然而止。
桑斯南回过神来,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事实证明,一个长期吃安眠药的人,的确会产生连自己都不可控的幻觉。
比如说……
算了,没什么比如。
她不可能想吻游知榆,就算是眼睛,就算是吃安眠药吃得太多容易失控,也没有这个可能。桑斯南斩钉截铁地想着,但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之后,她又变成了一个奇怪到在凌晨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会想的失眠症患者。
雨已经停了,她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轻轻打开门,在那片摇晃着的水池面前,看着自己摇摇晃晃的倒影。
别扭地想:
厉夏花你听着啊,我刚刚说的话,你别当真……都是在梦游,都是当时脑子里被灌了水。
怎么可能呢?你想想都知道,不可能的。
月隐星稀,水面摇晃,蹲在水池边的身影隐在黑暗中,抱住自己的膝盖,嘴里喃喃自语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但还是在和离星星最近的这片水交谈着。
看起来有些落寞,有些孤寂。
起来喝水的游知榆鬼使神差地在后院门前停住了脚步,便悄悄看到了这个画面。
看了一会后,她松了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沉默地走进黑暗的房间,缩在柔适的毛毯里,临睡之前,忍不住想:
原以为,桑斯南这种什么都不畏惧的勇敢,有可能也是一种自我毁灭倾向的映射。
不过现在看来,至少比她以为的要好一些。
也许,桑斯南原本身上就有着某种矛盾气质。
带着这些想法,游知榆进入了沉甸甸的梦乡。环境的改变会让人陷入不太安稳的睡眠,而周遭过分安稳的气味却又让她陷落进迷幻的梦里。
这个梦不属于现在,不属于雨夜。
属于凌晨三点半的大海,属于蔚蓝海浪里那一抹鲜艳的红,属于滴落在水泥路上永不停歇的汗点,属于浓密黑暗里一个微弱的闪烁的白点。
属于,以前的游知榆。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而梦境的余韵久久挥散不去。游知榆的心跳好似还沉浸在梦里,恍惚得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境。
但北浦岛是那种睁开眼,就能感觉到整座城市都苏醒过来的地方。
粼粼的金光,窗外远处翻滚着的蓝色海浪,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咸腥气味,远处海鲜市场热闹繁杂的人气,近处不知道哪条路上传来的细碎交谈声。
看来犹如梦境的雨夜已经过去了。
游知榆慢悠悠地下了床,将房间里的木质窗户往上推开,发着热的金色光晕便泼了下来,有些晃眼。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这个从清晨开始的好天气。随意地晃了晃视野,就看到原先那条狭窄的小径被水淹了一段。
是昨夜的雨,留下了痕迹。
刚好淹到过路人的小腿弯处,晃动着粼光,将折到腿弯处的裤脚沾深了色。
而那个过路人,就是桑斯南。
雨过天凉,她随意套了件薄荷绿卫衣,将头发半挽在头上的雾霾蓝鸭舌帽里,有几缕零星的发掉落下来,在漂亮的侧脸上投出纯澈又干净的阴影。
今天不用去接兰慧阿婆吗?游知榆想。
距离有些远,游知榆有些看不真切,但桑斯南身上仍然透出一种鲜亮的透明感,光灿灿的,发着亮。
没人知道她会在下雨的时候躲进水底。
眼下,这段淹了水的路堵了十几个人,有一些是年迈的阿婆,其他多半都是一些要赶去上学的小孩,七八岁上下,也有几个游知榆在逸英看到过的熟悉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