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79)
但她没再和任何人提起过——她仍然会在每个下雨天里,想起那件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想起她没能给厉夏花买到的糍粑,想起厉夏花没来得及告诉她的牛仔背带裤。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害怕下雨天。”说完之后,桑斯南没有去看游知榆的反应,只是低着头,
“这是不是特别矫情?”
桑自强和苏欢的死亡似乎并没给桑斯南太多的经验教训。这么多年,她在厉夏花的死亡面前,仍然表现得这么像个小孩。
游知榆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郑重其事地又从狭窄的空间里站了起来,调转方向,重新与她一同面向着这片绵延的雨。
看了她一会后,提出请求,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桑斯南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错,游知榆用的的确是请求的语气。她抬起头,有些局促不安地说,
“游知榆,你不是非要以这种方式来安慰我。”
暗色里,游知榆看了她一会,停顿了片刻,说,
“那你要抱一下我吗?”
粘稠可怖的雨夜,她们在摇晃的雨水声里,以及耳机里持续在循环的歌声里,静默地对视。耳机里的男声在唱:
「I need somebody who can love me at my worst
我只是希望有人在我人生的低谷仍深爱着我
Know I\'m not perfect but I hope you see my worth
我深知我非完人但仍希望你能看见我的价值」[1]
在这首随意慵懒的歌里,在这个仍旧没有改变任何记忆的雨夜,游知榆望着她,用“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和“那你要抱一下我吗”两句话,给“安慰”下了定义。在这个定义下,桑斯南变成了一个难过的时候需要被抱着流眼泪的小朋友。
“如果我说我不需要这种安慰呢?”桑斯南说,她有些想知道游知榆的第三句话会是什么。
游知榆顿了几秒,某种程度上,这句话听起来是留有余地的。于是她说,“那我会说,我想抱一下你。”
——她简直奇怪又美丽。桑斯南甚至相信,如果她拒绝了第三句,那么游知榆还会有第四句。
也许是:我知道你现在想抱一下我。
如果真的延伸到了第四句,那么这句话将会是桑斯南绝对无法回避的“安慰”。
不需要第四句了。
那就干脆再当一次小朋友吧,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倾身过去的时候,她能感受游知榆裹挟着湿意的发就落在她的手上。
这次很像花瓣了。桑斯南恍惚着想。
一个主动的拥抱,承载着苦痛的拥抱,界限永远会比人想象得要暧昧得多。它不像刻意制造的亲吻,不似充斥着暧昧的抚摸,不是你拉我扯的引诱。
却已经足够像一阵美丽的龙卷风,携带着女人柔和的身躯,在人心底泛起经久不息的涟漪。
桑斯南将游知榆抱得有些紧,手几乎要陷进那寸柔软的腰窝,碰到那些散落在她手指缝隙里的发,以及那些神秘的、覆盖在游知榆皮肤上的链条。
对了,链条。
现在她应该也算是知道游知榆“链条”里的秘密了,而游知榆知道“下雨”里的秘密。那么,就还是公平的,有来有往的。
连同她不小心,淌进游知榆肩窝的滚烫眼泪,也一样,是平等而公正的秘密互换。
游知榆沉默地接收着她的眼泪。良久,等她稍微平静了一些,才开了口,轻慢的嗓音在空气里泛起极轻的涟漪,
“在想什么?”
洒在肩窝里的呼吸温热,游知榆听到桑斯南问她,“游知榆,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躲在水里吗?”
游知榆没想到桑斯南会主动提起这个被她忽略掉的问题。她停了片刻,其实心底也已经有了猜测。但她感受着那些被桑斯南吐在她颈间的湿热呼吸,说,
“为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她以为自己知道答案。她自然是知道一个害怕下雨天,一个害怕雨声的人,躲在水里是因为什么的。因为在水下,一切从水外传来的、由空气所传导的声音都会变小,变得模糊不清。
至少,雨声会听起来不像雨声。
但是她想错了。
因为桑斯南抱着她,有些闷的声音从她肩上传了出来,“水池里面是我从东海岸接过来的海水。”
海水?
游知榆怔住,心脏不可遏制地一跳。
“你和我说,海水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在嘈杂的雨点声里,桑斯南传出来的声音极轻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