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254)
“笨蛋。”游知榆托着她发软的后颈,又理了理她被汗水沾湿的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说再久都可以。”
女人柔润的嗓音传过来。
桑斯南莫名心安,揪住女人衣角的手指也松了松,又往女人怀里缩了缩,像是雨夜里被淋湿的小狗,从对方身上汲取着最为温暖的力量。
雨还在下,雷声也未停。
但捂在她耳朵上的微凉掌心也始终没松开,以及游知榆打了个哈欠之后,有些困倦的嗓音,也从未停止过,
“还有啊,刚从北浦岛回到北京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早上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得去捶一下自己的腿,去看看自己还有没有知觉,为此我还放了一个小锤子放在床头柜上。”
说着,游知榆自己又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
“不过那个小锤子锤起来还怪痛的,而且被其他人看到了也会觉得我很奇怪。后来吧,我把小锤子扔了,但每一天睡醒之后,都是先下床来回走个十几二十遍,一边清瞌睡,一边又可以让自己能够感受到腿的存在。”
“别人仍然会觉得我奇怪,但我就是需要这样的小习惯来让自己逐渐适应这种焦虑感,这大概就是心理学上说的脱敏治疗吧……”
女人细细碎碎的声音飘到耳朵里,似乎模糊了雨声,也模糊了那场噩梦带来的惊吓。
只明晰了一件事:
游知榆说的,都是桑斯南不知道的事情;游知榆承认的,都是她自己的软弱和害怕。
但游知榆会用游知榆的方式去面对,桑斯南好像也必须去面对自己的害怕,而不是越躲越远,而不是试图忘记。
这个想法越来越明晰。
伴随着耳边安稳又具有力量的心跳声。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桑斯南此刻听得最清晰的,不是雨声,也不是游知榆的朦胧耳语,而是游知榆的心跳声。
她软塌塌地将头埋在游知榆的颈间,很直接地感知到一件事:明明那是游知榆最脆弱的地方,但从中传来的,却是最汹涌最经久不息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游知榆和她说了多久的话。
桑斯南听着游知榆安稳的心跳声,沉甸甸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天旋地转间,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站在了那扇门前。
而意识朦胧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游知榆捂着她的耳朵,用极为模糊的声音对她说,
“我不是想靠说几句话就让你什么也不害怕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害怕的事情,每个人也都有自己克服不了的困境,我只是想说,这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过程。”
“你能做的,就只有一次一次地去打开那扇门。”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游知榆跟着她一同坠入了那个梦境似的;又像是因为游知榆一直耐心地在她耳边说着话,所以她只是在这个噩梦里梦到了游知榆;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有做梦,而只是在昏昏沉沉之间,用潜意识为自己再次重构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场景。
但总之。
当她再次回到这个噩梦里的时候,她携带着从游知榆身上汲取到的力量,捂着自己憋得发闷的胸腔,一直一直和自己重复强调:
只有一次一次地去打开那扇门。
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不再害怕自己再次站在这扇门之前。
满世界都是雨声,都是她沉重的呼吸声。也都是,她所能听到的,从近在咫尺的地方而传来的心跳。
一下一下,砰砰砰。
沉稳而有力。
就好像……这场清醒梦不止属于她,也属于游知榆。
每走一步,桑斯南的呼吸都很困难,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扯着她,不让她去打开那扇门,让她很痛很痛很痛。
但每走一步,围绕在她周围的心跳声也能将她裹得更紧,绵软地将她被扯痛的胸腔包裹进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推开这扇门的。只记得,当她推开门之后,那扇在无数个雨夜里折磨过她的木门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厉夏花。
没有恶魔。
没有向她扑过来的食人花。
什么都没有,只有静静的一张床铺,以及窗外不停往下落的雨,还有床铺上静静摆放着的一封信。
她也不记得自己这场梦做了多久。只记得,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心跳快到似是刚从海岸线逃亡过来,快到快要失常,耳边是同时响起来的两个闹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