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22)
被日光浸泡着的海浪涌过来,一浪一浪的,冲过来,反反复复地没过游知榆的脚踝,又慢悠悠地淌进沙砾里。
花式摩托表演结束,被淋得满身是水和啤酒的人们各自笑骂着散开,脸上却还带着散不去的笑容。
喧闹的音乐声彻底消散在这片海域的时候,经纪人傅雨打电话过来,开场白还是一如既往,“什么时候回来?”
游知榆轻飘飘地说,“再问一遍,我把手机扔海里了。”
“好吧,不说了。”傅雨认了输,“那你这次打算在你外婆那边歇多久?”
游知榆挑了挑眉心,“你这不还是同一个问题吗?”
傅雨憋了一口气,“你不会真的打算和公司解约吧?”
游知榆在礁石边坐下来,将自己裙子上的褶皱抚平,这才又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没有这么说。”
“那就好那就好。”傅雨松了口气,“那既然你假都已经请了,那就先好好歇着,什么时候歇舒服了什么时候回来,反正《淡鱼》最后一场巡演都结束了,你歇几个月再回来准备新剧也是件好事,就当和鱼贝告别了。”
游知榆没说话。
傅雨没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又在电话里问,“对了,你在那北浦岛待得怎么样?”
游知榆反问,“你想来?”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喜欢大城市的便捷和热闹。”傅雨这下倒是答得很快,挂电话前,嘴里又嘟囔着,
“也不知道你怎么喜欢在这种快递都要四五天才到的地方待着。”
挂了电话。
游知榆从礁石上站起来,将自己拿在手里的那只竹蜻蜓牢牢地插在沙子里。放下折了鞋跟的高跟鞋,脱下贴着红发美人鱼的洞洞鞋。
重新站在那块平整的礁石上,赤着脚,微微张开双手,任由海风掀起裙摆和恣意的长发,透过身上这件薄薄的淡蓝衬衫,勾勒出清晰又柔媚的身形。
嘴里随意哼唱着的几句音律,与海浪波涛进行碰撞、融合,呈现出清透的、恣意的、淡柔的色彩,源源不断地开发着身体里的力量。
桑斯南从未想过会再次看到,那个在礁石上光着脚的公主。可她的的确确看到了,站在海岸沿边的马路上,隔着遥远的海风和喧闹的人群,那个朦胧的身影仍旧拥有抢夺视线的本事。
风绕过她的身体,有种恣意又散漫的美。
她早就说过,她像一只鹤立鸡群的猫,也像一条从深海里逃亡到人类世界里的人鱼。她是公主,携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感,神秘,性感,危险,与平凡普通的北浦岛格格不入。
但这种格格不入,往往最容易吸引平凡且普通的视线。
桑斯南陷入思绪。背上的田兰慧却突然拍醒她,在她背上写着拼音,“她是谁?”
“人鱼公主。”桑斯南收回自己的视线,没再往那个身影那里看,而是继续闷着头往前走。
田兰慧没反应,继续写,“怎么穿着你的衣服?”
这时桑斯南才意识到,她忘了田兰慧听不到声音。不过她也没办法这时候给田兰慧比手语,可她还是把在背上的人颠了颠,木着脸说,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不知道是说给听不到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竹蜻蜓是为了表达北浦岛的善意,橘子汽水是对春华阿婆的谢意,借出去的衬衫是对不小心穿过公主小粉裙的歉意。
等游知榆把衬衫还给她,她们也应该没有产生其他联结的可能性。想到这里,桑斯南长长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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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知榆有些睡不着。
虽说北浦岛的夜持续着凉爽的海风,可她天生喜水不喜热,外婆这间小房子已经十年没住人,装了空调许久没用过,这里也没有都市里那么便捷的上门洗空调服务。
一切都得靠自己。
要么就是她从坡下没有品牌的电器店里,买来的那台枝呀吱呀转悠着的风扇,底盘还有些不稳,转起来呼咻呼咻地响。
她倒是不嫌弃,只是经常被热醒。
热醒了就起来洗个澡,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橘子汽水,到了门口,坐在那个吊在树上的秋千椅上,慢悠悠地摇着,吹着清凉的海风,看一会蔚蓝的海,看累了眯一会眼,再睁开眼的时候,日光便从树叶缝隙里透进来一点。
恍惚着,就到了早上。
就这么过了几天,倒也不觉得聒噪的夏夜让人心烦气闷。
可今晚,她翻来覆去地一直没睡着。挂钟显示时间两点,被挂在田字格窗户上的竹蜻蜓,被海风吹着悠悠地转着圈。
舒舒缓缓的,看得人直犯困。
她眯了会眼,却还是睡不着,觉得有些热,便又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软绵绵的,散发着冒着水汽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