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165)
但如果她没去,就永远遇不到桑斯南,也永远不会知道那只手的主人就是桑斯南。
在之后回到北京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尝试学习了可以用白色光点传递的摩斯密码,也完全理解了年轻的自己当时为什么能够义无反顾地跟着那个白色光点,跑到那个狭窄潮湿的小巷,见到那个躺在鲜艳血泊里的红发少女。
一个被轮椅桎梏了一整年的人,在历经无数个黑暗的夜晚之后,才突然站起来的那一秒,这已经足够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于是她会想要在浓郁的黑夜里穿梭、湿热的海风里跳舞、灼烫的礁石上感受日光浸润自己双腿时的真实触感……
那时的她,拥有全世界都不能匹及的亢奋、激情和澎湃,也拥有了一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无论去做什么,都不太奇怪。
更何况只是去追寻那个应答过自己的白色光点。
在后来的很多场演出中,在后来很多次站在明亮舞台上往台下望时,她总是会想起那个白色光点,想起那些被黑暗裹挟的黑夜,想起她在北浦岛遇到的那个红发少女,想起当她赶到晦暗小巷时,那个奄奄一息的红发少女,眼里澄澈而久久都没有熄灭的旺盛生命力。
轮船车票始终贴在她的轮椅上,白色光点在那些夏夜经久不息,那二十一秒钟的海浪永远滚烫。
她用这种方式留住了生长在她体内的生命力。
那段经历对她来说是宝贵的,这源于情感,却不源于普通的情感。她更没有将那些珍贵、真挚的夏夜,全都置放在“青春期悸动”这个定义下。
直到现在,她也从来没有认为,那个夏天的偶然和交集,会需要用“心动”来阐释,也从来没有试图为那个夏天做出什么定义。
女性之间的情感和力量是很奇妙的,这无关年龄、家庭和身份等等一切外在因素,更无关爱情、友情亦或者是亲情。
只是一种力量和情感的依托,只存在于女性之间。
她从未设想过和那个红发少女产生交集后,她们的关系会有怎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以及怎样荡气回肠的结局。
所以在那两次真正的交集过后,她并非想让自己去改变那个红发少女什么,也并非试图插手别人的人生。
只希望。
至少在那两个瞬间,她们命运的齿轮有合拢过,再分开时,便沾染了从对方身体里溢出来的力量。
仅此而已。
回到北京后。游丽羽变了,她也变了。
可以说,那个夏天,她找寻到了自己前二十年人生里遗失的一部分,然后才赋予了“游知榆”这个名字,完整的生命。
渐渐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但她始终知道,北浦岛永远在她的生命里鲜活着。
再次来到北浦岛也纯属偶然。
最后一场《谋害淡鱼》的巡演结束,她用十年完成了“鱼贝”这个角色,也要在十年结束之后,让“鱼贝”为她的这十年画上一个句号。
这种感觉很抽象。
她知道,会有更适合她下一个人生阶段的目标出现;也知道,这是她和之前的十年说再见的最恰当时机。
可就在结束之前的那一个月。
她开始没完没了地做噩梦,重复的噩梦,双腿被冰冷的链条禁锢住,她似乎是被困在了摇晃的海水里,有人不断地在喊她的名字:
「鱼贝」
而不是游知榆。
这一切都像,二十岁那一场比赛时前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样,让她平白无故变得疲倦而狼狈不堪,她又一次失去了“游知榆”。
但她仍旧坚持着。
一切或许又有了一定的改变,至少除了噩梦之外,没有发生更加糟糕的事情。
直到最后一场巡演结束,她收到粉丝热泪盈眶送来的鲜花,突然觉得一切都很空,突然觉得一切都飘在了天上没有落地。
那天晚上,她仍旧做了那一个重复的噩梦。
事情并没有随着巡演的结束而结束。
她找不到原因。
第二天,浑浑噩噩地赶往机场,推着行李箱和自己疲惫的身体,有粉丝不舍地送机,她勉强朝那几个年轻又灼热的妹妹笑,笑完了,转眼一看。
有辆老旧巴士,坐落在机场外,正静静地等候着去到记忆里那座鲜活的海边小城的人。
车身上面写着北浦岛三个大字。
她恍惚间想起,原来这是北浦岛的临近城市,原来她离北浦岛这么近,原来她已经这么久都没有想起过关于北浦岛的一切,原来她已经忘记了她在二十岁那年回来之后拥有过的力量和答案,原来她已经忘记了那年喝过的橘子汽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