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会长(40)
“嗯。”
“你们也打架吗?和谁打呢?”
“和另外的人打架。”
“哦,”李好好扯着我的防护服,“你出汗了,脱了吧。”
“在野外不能脱下防护服。”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李好好忽然有意违背我的原则,压在我腿上解扣子。
“风的味道,”她嗅了嗅,让我把鞋子放在一边,“你吹吹风,你热得很辛苦。”
我穿着黑色的毛衣,裹着我的身体。袖子下的手臂出现抓痕,那是我的从前的伤口,杀死林不秀的时候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嵌在里面,挖出了三条深深的沟,我用毛衣遮挡着我的伤疤。
李好好肆无忌惮地亮着自己的疤痕,好像它们生来就长在那里。
我什么都不去想,如果不去想身边的各种“不正常”,一切就会很正常。
仿佛这是战前的某个午后,我开车带着亲戚的小孩跑来野外露营。
我盘起腿,风像柔软的布娃娃拥抱着我,青草和泥土的香气流入鼻尖。
“困了。”李好好压着我的腿,抱紧我的手臂躺下。
“那就睡一会儿。”
她安静地睡下,我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胡思乱想。
只好讲一些能想得到的东西,是讲给自己听的。
“我叫何染,我还没有念完大学就应征入伍,开赴前线,我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打,就是听命令,不断训练,不断开枪,开炮,不断有人死,有人受伤,送到医院。”
“我受伤后进入战地医院,然后,医院里的人……然后,有人来叫我参加考试,考试就是,在纸上回答很多问题,再去见一些人,回答很多问题。最后一些人被接走,我们刚上车没多久,炮弹从天而降,战地医院就没有了。”
“战争,好像还在继续……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有一些叫做历史学家的人定义这些。战前,指的是,污染只发生在很小很小的规模内,我们出生,吃饭,长大,念书,工作……一切都很有秩序。战后,指的是现在,很难找到书看,没有办法种庄稼,不能上网,交朋友也不容易……比之前更容易死掉,做什么事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据点里可以。”李好好忽然睁开眼睛。
我看着她,她又闭上眼:“我什么都没有说。”
“稻苗据点吗?”
稻苗据点的废墟在两小时车程之外。
李好好拉了拉我的手:“何染。”
“嗯。”
“我喜欢战后。”
我回味了一下她的话:“你喜欢和我在哨所里吃麦片粥?”
“麦片粥不喜欢。”
她领略过所谓“战前”,我想,大概是据点之中有秩序。
但它消亡得那么突兀。
我想起,有一天,我们的通讯员接到了来自稻苗据点的求援信息,那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即时性消息,全靠补给员奔跑了。
所长紧急召集我们开会,最后他决定响应号召,哪怕只有微弱的力量也要去。
九个人不能全部出动,最后我们抽签,我,林不秀,赵辛衍三人留守。
他们刚走没多久就起了大雾,雾气弥散,环绕整个哨所。
第17章 蛀牙之国03
外面起雾了,白茫茫一片,雾气甚至蔓延到铁网内部,像巨大的蒸笼。
林不秀首先从玻璃后面转开身子,背对着这片雾气:“还没回来。”
她一边说话一边往楼下走,赵辛衍也转过身追着她走,我继续站在玻璃前面观察雾气,必要的时候我会跑上楼顶开动重机枪——但现在一片寂静,我没动弹,赵辛衍在楼下报时:“都十二点了。”
所长他们在十二个小时前离开,按照车程,至少需要两天才回来,我们不应该这么焦灼。但我们都知道在战后的世界中,雾气中酝酿着危险,林不秀在楼下不知道做什么,过了会儿,赵辛衍跑上来,面色凝重:“何染,十二点了。”
“知道。”我回应,赵辛衍摇摇头:“你下来看。”
赵辛衍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服,和研究员的白外套区别很大,他匆忙地走在前面,我们下到一楼,面对着换衣凳的白墙上挂有一个圆盘钟表,指针指向十二点。
赵辛衍让我留神细看,秒针咯噔咯噔地转了一圈,分针在原地停留,咔哒了一下,似乎往前走了,但又没有往前,秒针继续往前挪啊挪。
“修一修。”分针坏了。
赵辛衍说:“不是这个问题。”
“把它摘下来吧。”
我们把钟表倒扣在墙上挂好,秒针走过表盘,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赵辛衍站起来说听着烦人,把表摔在地上砸了,林不秀说你干什么,赵辛衍说没什么我听着心烦,它这个表都坏了,我听着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