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指名道姓了, 数遍整座叡城, 在傀术的造诣上,五门鱼家称第二, 那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你在怀疑我。”鱼泽芝几乎没有犹豫,用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说。
谁怀疑谁呢,邬引玉心道。
她本以为这人会和她虚与委蛇一下,没想到这么直接,索性摇头说:“会傀术的又不只是鱼家,我不敢怀疑, 只想拜托您帮着看看。”
鱼泽芝就站在邬引玉的座椅后,头一低便能迎上对方挑起的目光。
不得不说, 邬引玉那双眼在含着笑时, 当真像有万千情钟, 能勾着人去顺她的意。
“不是傀术。”鱼泽芝别开眼。
她伸手越过邬引玉肩头,握住鼠标,重新点了播放键说:“傀有多种,纸人傀,尸傀,死灵傀,操纵活人的悬丝傀,若是用在你身上,那就只能是悬丝傀儡术。”
邬引玉颔首,下巴一努,示意鱼泽芝继续说。
鱼泽芝只好道:“悬丝傀术破绽太多,毕竟躯壳里还带着生魂,生魂一挣扎,此傀术必会败露。”
“要怎样才会不露出破绽?”邬引玉凝视着屏幕。
“那就麻烦了,一是傀心甘情愿,二是乱其心志,毁其念识。”鱼泽芝往前一靠,半个身贴上椅背,说:“你可有遗漏什么记忆?”
“没有。”邬引玉把鼠标从鱼泽芝手里挖出,拖了进度条,拉到她从卧室走出去的那刻,从头看起。
“如果这是傀术。”鱼泽芝收回手,“那得是连鱼家也望尘莫及的。”
邬引玉心神不定地往后一倚,把晨起时没有挽起的头发随意往身前拨,“那么厉害的嘛。”
“你还觉得是傀术所致?”鱼泽芝问。
“只是怀疑。”邬引玉往桌前靠去,手肘一屈便支起下颌,字斟句酌道:“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见什么。”鱼泽芝顺其自然问。
邬引玉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轻悠悠开口:“魔佛,虽不像我画里的有三头六臂,但她承认自己修的是恶道,您说她会不会真的存在于世,就是她操控着我在夜里梦行。”
她衣领的扣子没系好,时冷时热的,叫她浑身难受,她抬手挑起那扣子,手指从颈下刮了过去,又说:“她还说什么小世界白玉京的,我根本听不懂,她是不是想占我躯壳?”
鱼泽芝抿紧嘴唇,半晌才拨开她捏在扣子上的手,帮着她系上了,还把撘在椅背上的毯子扯下,往她身上一裹,语气平平说:“你记得她的模样吗。”
“看不清,她站得好远。”邬引玉这句倒是实话。
这日日发梦的,她想不明白都难,其实她压根没觉得自己是被邪魔操控,之所以梦游画魔佛,怕是那团墨气在护她、助她,在引着她想起一些事。
只是在那个叫白玉京的地方,她好像真的杀了众佛陀,佛陀里有魔佛不假,这次不管五门有没有遭殃,魔佛定都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得寻个法子,让梦里那被蒙骗的红衣人知道,真的有魔佛在作恶。
她心底那弥天大雾好像影影绰绰地掀开了一个角,这……似乎就是她来此的目的。
鱼泽芝若有所思地捏紧了那张薄毯,紧得让邬引玉的脖子有点儿勒。
“鱼老板?”邬引玉干咳了两声,咳着面上泛起绯色,一双多情的眼变得湿淋淋的。
鱼泽芝弯腰逼近,盯着邬引玉的眼问:“要去整理神堂么,昨晚把灵牌放乱了,该去收拾收拾。”
“听起来,鱼老板才像是邬家人。”邬引玉咳得停不下来,以至于笑声也变得稀碎无比。
“对于过世的人。”鱼泽芝站直身,“是该敬一敬的。”
邬引玉扯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懒散得好像提不起劲,说:“那麻烦鱼老板再等等,我去换件衣服,要是穿着睡袍去擦灵牌,那可就是大不敬了。”说着,她慢吞吞往外走,自顾自回卧室去了。
进了屋,邬引玉便收敛起嘴角笑意,立在门边注视了那道门缝好一阵,过会儿呼出一口热气,软绵绵地走到床边。
她拉开床边的抽屉,又打开衣橱,甚至还拉开落地镜,查看起摆放在后的保险箱。
很明显,这些东西上都有被触碰过的痕迹,抽屉里的莲纹红玉往旁挪了半公分,而衣橱里,有一角裙子布料被夹在门上,保险箱倒是没被动,但镜子的角度却略微有变。
或许就是在昨夜,鱼泽芝悄悄地翻了她的卧室。
在她的认知里,鱼泽芝不该有这样的习惯,也不该是这样的人,比起好奇,鱼泽芝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是,找的是什么呢?
不是鱼泽芝不小心,而是邬引玉太过小心了。
邬引玉平日里虽然散漫随性,却习惯于留心身边一切,不论是物,还是人。她总是能对周遭事物保持兴趣,似乎有一腔烧不完的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