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嫌不恨引玉和莲升将康香露引去投胎,却恨自己无能,她无能到不懂情,也留不住情,还……
不懂回应。
封鹏起按下吕冬青的手臂,说:“你要怎么帮我们,你翻得了命簿?”
“如果她是要毁命簿,而不是翻命簿呢!”邬其醒大喊,他可不想邬家的罪行上又添一记。
人群中,宋有稚蓦地出声,“让她做,反正我们也拦不了,就信她。”
她冷不丁看到无嫌眼里的愧恨,她认得这种痛,她的心也因旧事懊丧不安。
正如宋有稚所说,无嫌如果当真是要撕毁命簿,那他们也拦不住。
所以他们只是站在远处惶惶而视,虽提心吊胆,却没了那同归于尽的念头。
无嫌倏然抬臂,高可顶天的柜架咚咚晃动,屉子一瞬间全部打开,响声格外整齐。
就算是上任判官,翻阅命簿也得将屉子挨个打开,哪有厉害到这等地步。
众人瞠目结舌,越发不敢惹怒无嫌。
无嫌闷咳不已,本来能走得动路就算不错了,现在还竭尽灵力做这等事。她的神色越发寒凉,一招手,数不尽的命簿便齐齐飞出。
塔顶忽被填满,哗哗声不停,如同万鸟振翅。
无嫌太厉害了,她不光动得了冥簿,翻阅时还比以前的判官熟练,好像这等事她已做过无数次。
吕冬青想起来,当时他们在冥塔地下撞见的那些推磨鬼。
他一直不明白,五门祖上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判官大怒,怒到要“满门抄斩”,逼得他们祖辈上下全成了那推磨的驴。
为什么判官本应不生不死,却换过几任,为什么五门祖辈对邬嫌避而不谈,甚至为她修改宗规,不再将养子女列入名谱。
吕冬青大胆地看着无嫌,只见无嫌死死仰头,眸光因为翻动的书册而略微摆动。
过了很久,他好像明白了。
邬嫌一定是当过判官的,但在五门的事簿里,邬嫌只是失踪,从未丧命黄泉,而她一消失便遁出天地,必只能是在遁离前当的判官。
到底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到底有多惊世骇俗,是……
杀判官夺位,甚至还以活人之躯当了判官?
吕冬青心口涌上这一念头,差点往后倒下,却见无嫌走到了判官的书案后,执笔便书下无数的名字,名字后还跟着一些数字。
无嫌并非一个个字地写,数万个名字,照这么一笔一划地写下去,也不知道要写到何年何月。
她笔尖一扫而过,那墨金长卷上便有墨迹徐徐展现。
血跟着滴在卷上,倒是好看,宛如水墨画里的梅。
“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吕冬青喉头发紧,毕竟无嫌养过疫鬼,又害得许多人死于非命,或许她还真的杀过判官。
这样的人当真会悔过,当真会帮他们?
“什么?”封鹏起还没悟出来。
“判官。”吕冬青从口齿间凉飕飕地挤出两个字。
众人大惊,当时他们下两际海找判官,是一同撞见过推磨鬼的,如今经吕冬青一点拨,顿时明白了当时判官的憎恶。
他们越发不安,杀判官可是重罪啊,这样还能飞到世外,那邬嫌当初背倚之人,得有多厉害!
吕冬青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真的当过判官?”
“当过。”无嫌没有抬头,她每写下一个名字,半空中的一本冥簿就会归回抽屉,木格子一合,便咚咚咚地响。
她边写边说:“我当的时间极短,只为借之飞升。”
“那后来的判官,是打哪来的。”吕冬青心跳如雷地问。
“上任判官有一位兄弟,我杀他兄长,所以他恨我。”无嫌坦言,“后来我借他的恨结束了我的性命,还在他脸上刻下‘杀神’二字。”
她微顿,抬头说:“他对五门的恨,正是因我而起,我有愧。”
众人无言。
良久,无嫌搁笔,带怨挟恨的眼稍稍一抬,目光从眼前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她不认识这些小辈,但认得他们身上五门的气息,她不知道引玉和莲升是怎么说的,只道:“听说新任判官不知所踪,我才自荐来翻冥簿,我写下来的这些名字,都是寿数有变的,书下的数字则是减少的寿限。”
吕冬青怔住,惶恐地上前一步,低头看起桌上的墨金长卷。
果不其然,满满当当都是名字,这些名字甚至还是分地区写的,写得细致,一眼就能看出哪些地方的人寿数有变,哪些没有。
封鹏起也走过去,颤巍巍看了良久,问:“你身上有生气,又能保容颜不老,你现在还是神仙吗,那两位也是?”
这个问法太过冒昧,所以他刚问出来便立刻改了口,说:“世外真的有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