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叶进焯和叶绻还站在府门外,定睛一看,远处乱窜的哪是老鼠,根本是人!
“怎么都出来了,地下发生了什么事。”叶进焯走到街上,差点被飞奔而至的人撞着。
叶绻错愕道:“仙姑不是说咒术解开了么,他们赌瘾虽然还在,但总归会比先前清醒一些吧。”
“多半。”叶进焯也找不到其他缘由了。
门里,茗儿嘴里还塞着糖糕,趔趔趄趄跑到叶绻身边。她在叶家歇了两日,如今才睡醒,连仙姑出城一事都还不清楚,迷迷糊糊问:“这是怎么了?”
“人都出来了。”叶绻看着远处说。
茗儿僵了一瞬,打量起远处乱窜的身影,企图找到熟悉的面孔。她拔腿就跑,嘴里还有半块糖糕忘了咽。
“茗儿!”叶绻吓白了脸。
茗儿已跑到十尺外,扭头大喊:“我找我爹!”
从地下涌出来的人数不胜数,茗儿张望许久,终于瞧见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她快步奔去,也不怕被人撞翻,明明自己矮墩墩一个,偏要张开双臂拦在男人跟前。
男人停步,低头看他,慌乱问:“茗儿,奶奶呢?”
茗儿仰头,忍着泪说:“埋地里了,我埋的。”
男人蹲在地上,掩面痛哭,抬掌狂扇自己右脸。
茗儿微微一愣,却不制止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过了一阵,轻声说:“我不跟你啦,我要去叶家当帮工,叶家人都同意了。”
男人红着眼看她,自知小孩与其跟着自己,还不如独自谋生,久久才点下头。
这日从阳间到两际海的亡魂多到能屯街塞巷,饶是崔宁婵魂在边界处,也有所耳闻。
她遮掩面目回到鬼市,才知道,原来扪天都城民得了些许清明,纷纷愧罪自绝。
清醒不过片刻,这些人到了鬼市,竟沉迷起阴间赌局,想来那花押的效力还在。
崔宁婵不急不躁,她想,花押之事,仙姑一定能妥善解决。
阳间,纸扎马车辘辘行远,车上引玉昏昏欲睡,这几日到处奔波,就算是铜铁铸就的体肤,也禁不住折腾。她倚着莲升不作声,可边上有人闲不住嘴,偏不让她好眠。
耳报神窝在薛问雪怀中,如今身在马车,不必再顾忌旁人,终于可以说个痛快。
它说:“二位真是大忙人,这忙上忙下的,把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都给忘了。我老人家啊,哪不会指责二位的不是,谁叫二位忙的是正事呢,怪只怪我们心思不够灵巧,偏要在原地等,就怕有些人回头想起咱们,白走一趟,找不着了。”
安静不到两日,耳边又是那炮竹般的讥讽,引玉难得不烦,许是因为这三两句阴阳怪气,比赌鬼们的欢呼不知要动听多少倍。CH
她投去一眼,说:“此番不是见着面了么,我和莲升特地拜托叶家的人去城里找你们,是你们不肯走,你说的倒是没错,是心思不够灵巧。”
抱膝坐在边上的阮桃抠着指甲,小声说:“可是猫儿说,我不用太聪明,也不必懂变通,费脑子的活她做就是,我记着生根发芽就好了。”
听到生根发芽,坐在阮桃边上的僵费力抬手,把自己脑门上那截枝给扶正了。
归月的事,算是引玉心底一个疙瘩,也是莲升心底的一个结。自打知道轮回第一世和猫的渊源,莲升哪还能平淡视之。
引玉不免愣神,归月的事如今是有了一些眉目,但因为龙娉的踪影难以寻觅,就算找到不移山,也未必找得到龙娉。
龙娉要躲天道,必定会避开以前的居所,只会往从未到过的地方走。
“不是进了扪天都就能找到猫么。”阮桃定定看着引玉,小声问:“猫呢?”
引玉合上眼说:“猫不在扪天都,再等等。她此前是被人夺舍了,只要如今性命还在,终有一日可以找到,切莫心急。”
阮桃搓起衣角,怎可能不心急,她好不容易能离开晦雪天的厉坛,又走到猫到过的地方,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
她嘴都瘪了,身上那桃衫无端端暗了一个色调,就好似萎了一样。
僵扭许是觉得桃树不该蔫儿吧唧,忽然一个抬手,把头上那夹在白麻布下的断枝取了下来,递到阮桃面前。
这断枝非比寻常,明明已折下许久,却还是青翠欲滴,配得上桃妖。
阮桃看了少倾才伸手去接,半晌瘪了瘪嘴,又往僵脑门上别,嘟囔说:“我不要这个,我的枝不是这样。”
“还嫌弃上了,那可是从我身上折下来的。”耳报神啧了一声,就好像它没嫌弃过自己的枝。
“不要就是不要。”阮桃孩儿心性。
马车晃晃悠悠,众人一静,引玉便昏头般睡了过去,只是她心底杂绪多,睡不到一刻便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