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一般,明明不是人形,却好像在舞爪张牙。
邬引玉来不及退,面前黑影骤然倾塌,像浪一样,全往她身上盖。
她猛一低头,屈肘挡在脸前,刚往后一缩,就闻到了……一股墨香。
再抬头时,什么黑影墨浪都不见了。
邬引玉皱眉看了眼手臂,又扯起衣裙检查,一滴墨痕也没见着。
怪事。
总不会又钻进她皮肤里了?
这算什么,想夺她的舍吗。
邬引玉心跳如雷,环视一圈后,扶着墙不紧不慢下到杂物间门前。
灯竟然好了,不再闪烁不定,但掀开白布时,哪还有什么铁床。和镜子、箱柜摆在一块的,分明是一架……旧钢琴。
杂物间的布置终于和她年少的记忆接上轨,这才是她熟悉的模样。
邬其遇的确给她买过钢琴,大概在她上小学的第二年。那时邬挽迎说学校晚会上弹钢琴的姐姐很漂亮,希望邬引玉也学学这个。
正是邬挽迎这么希望着,邬其遇才买来钢琴,可惜邬引玉在这门技艺上没什么天赋,志也不在此处。
那似乎是她和邬挽迎关系最好的时候,因为从初中起,两人便不再在同一个学校,因此越来越疏远。
曾有人问起邬其遇,明明两个孩子岁数相差不大,为什么偏要放在两个学校,在一起不更好互相照料么。
邬引玉陷入沉思,那时邬其遇怎么说的来着……
在雷电交加的午后,邬其遇撑着伞站在雨下,他把伞打得很高,根本遮不全依偎在他身边的邬引玉。
邬引玉挨着他,头发已湿淋淋地滴着水,校服也透了肤色,冷到频频打起喷嚏。
邬其遇按着邬引玉的肩,也就这么沉沉按着,未将她揽近分毫,更像是不想身侧孩童动上一动。
他直视站在面前的老友,像往常那样犹犹豫豫,许久没能给出回答。
对方说:“小孩都湿了,你把伞打低一点吧。”
邬其遇点头,过了一阵才回答此前的问题,“想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亲自照看。”
“更喜欢女儿?”那人调侃。
邬其遇却摇头,“她更需要这份关注。”
“看太紧对孩子的成长不一定好。”说话的人略表担忧。
但邬其遇没再与他闲谈,只说赶着带小孩回去换衣服,就离开了。
地下室的灯蓦地一闪,把邬引玉的神思拉了回来。她没表情地打开钢琴盖,随手按了几下又“啪”地盖上。
这里根本没有铁床,方才所见纯属幻象,那幻象是谁施的?
想让她走开的是鱼泽芝,执着于让她取下悬梁上麻绳的也是鱼泽芝,就是鱼泽芝吧。
再观鱼泽芝种种异样,邬引玉突然觉得,这事变得尤为诡谲,二十三年前的女人,不会也是鱼泽芝吧?
这人怎么能保持容颜不老呢,不是人的话,又能是什么东西。
有趣的是,鱼泽芝似乎只是在试探她态度,还怀疑是她操纵了那团墨气害人。
邬引玉寻思着,这可能吗,那墨气只是不伤她,可没少吓唬她。
她握着手机匆匆离开地下室,没直接回房,而是去敲了邬挽迎的门。
走廊上灯光闪烁,自楼梯口起,一盏接一盏地闪烁不定,似有东西在步步逼近。
邬引玉屏息不动,听房里窸窸窣窣一阵响,面前的门终于打开。
邬挽迎扯好睡袍,眼里还满是血丝,依旧是没休息好的模样。他的情绪起伏向来不大,此时被扰醒竟也不恼,平静地问:“怎么了?”
邬引玉打开手机相册,果不其然,照片里的铁床已经变成了旧钢琴。
她轻轻一哧,好像满不在乎地问:“你看这是什么。”
邬挽迎诧异地看了一眼,答道:“你小时候的钢琴。”
“钢琴啊。”邬引玉点点头,又说:“你知道以前放在神堂的那张床被丢去哪了么。”
邬挽迎是看过照片的,自然知道“床”指的是哪一张,摇头说:“从我记事起,一直没有见过那张床。”
“你睡吧。”邬引玉若有所思地转身,“打扰了。”
邬挽迎还在皱眉,“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等我弄明白了,我再告诉你,只是老宅最近不太对劲,恐怕得提前做好准备。”邬引玉目光飘忽,游魂般脚步绵软地走开了。
邬挽迎只好关上门,眼下睡眠不足,还困得眼皮打架,他往床上一躺,很快又睡着了。
路上,廊中灯光未再闪烁,但邬引玉觉得,这一夜未必安宁。
她走回房间,洗完澡便躺下了,才躺好,浑身关节便痛到不能忍受,最后竟是痛晕过去的。
又是白玉京,霓旌绛节的众仙踏云而来。
只闻仙乐骤停,众仙面色凛然,所有没有五官的脸俱朝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