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枝胆战心惊地往外打量,齐齐屏息。
夜色浓重,半晌未见莲升回来。
引玉等了良久,干脆也掀起帘子撞进风雪里。她正要找寻莲升的身影,忽然听见嘶嘶几声。
是马,马匹后边跟了马车。
引玉一愣,差点以为康家又增派了人来,可再看四周,还是那些人。
怪的是,马匹身上了无生息,走近才知,它面颊上有两团桃红,模样诡谲木讷,完全不输戏班子背篓里的人偶。
纸扎的,引玉顿时明白,不由得笑起,说:“这门手艺,到底没有白费。”
莲升从马车后走出,手里还捏着些细细长长的纸条,只见她将那碎纸条往马臀上一按,丰盈顺长的马尾骤成,迎着风飞扬不已!
她拂去手上纸屑,看向引玉说:“怎就这么喜欢出来吃西北风。”
“还不愿与我分一杯羹?”引玉抱起手臂,绕着马车走了半圈,说:“以前看你撕纸人撕得粗糙,想不到,竟也是做得了精细活的。”
“手上功夫,总不能毫无长进。”莲升说得平淡,但听者有意。
引玉掩起嘴笑,省得当真吃了风,睨过去说:“莲升,心上的清规一破,嘴上的戒便天天犯?”
“修心和修身向来难分,你不是比我懂么。”莲升走过去,定定看了引玉一阵,倏然倾上前,嘴唇轻轻贴上引玉冰冷的手背。
“我懂的,还多着呢。”引玉放下手,顿时无遮无拦的,她朝莲升唇边一亲,说:“我乐意你坏戒律,你坏一回,我舒坦一回。”
莲升捏起引玉手腕,翻过她的手,把玉雕交出去,说:“此物也给你。”
引玉六神不安,说:“归月会化妖,白玉京上众仙神消失,留下打斗的痕迹,他们……也许也碰上了幻象。”
“幻象。”莲升面色骤沉。
“莲升,你信不信我。”引玉平静地看着面前人,前所未有的平静。
莲升拢起引玉的五指,心之所想,尽在不言中。
“我那日看见的魔佛,是幻象。”引玉低头盯起她和莲升交叠的手,“那幻象逼得我走投无路,我信以为真,所以才……”
“只可惜,我如今找不出证据。”她唇齿一动。
“我信你。”莲升抬手轻捏引玉皎白的耳垂,是抚慰,亦是肯定。
她知道此时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引玉摆脱那孤立无援的境地。
不管是独处,还是安静,都不是引玉喜欢的,她有满腔的热烈情意,是冰雪下流动的岩浆,足以侵吞全部荒寂。
此时引玉需她破戒,她便破戒。
“我刚才想起了一些关于灵命的事。”引玉无辜眨眼。
“看你心不在焉,料到如此。”莲升目不转睛。
引玉笑了,收好玉雕,往自己嘴唇上轻轻摩挲,打趣说:“你说灵命会不会是天生的操劳命,不愿事务都被你揽走,所以想一出做一出,闹出了这等事。”
“你和牠相识,也许能追溯到鸿蒙初辟,自然是你更了解牠。”莲升平心静气,作势要掀帘子进屋。
“让我尝尝你刚呷的醋。”引玉拉住莲升袖口,亲昵地偎上前,漫不经心说:“其实我总觉得你我早就相识,我总不能是图你身子,才一见钟情。”
莲升哑了声,下咽着盖去喉头燥涩,说:“迟些,再来料理我们的事。”
她掀了帘子,冲屋里人说:“出来吧,马车备好了。”
霍金枝等人大吃一惊,昏昏欲睡的柯广原顿时清醒,店小二也是如此。
在这风雪天里,人都难活,何况是马,再说店小二天天在客栈里转,竟不知自家客栈还有马车。
店小二心想,一定是变出来的吧。
他一边往外探头,看见那摇头摆尾的马时,心下一惊,还真有。
如今康家没在四处搜找康文舟了,雪夜静谧,这马要是狂奔起来,动静必然很大,难不成要一路用术法遮掩着过去?
霍金枝等人面面相觑,又看雪下不停,街市外的厚雪能没上膝盖,马又怎能跑得动。
她扶住白泠湘,担忧地往外看,说:“仙姑,若不咱们走出去就成,等出了晦雪天再想想办法,城门那边必定有人守着,我们坐在马车上,也出不去啊。”
白泠湘点头,忧思极重地说:“是啊,这两日康家满城搜找,守门的人想必要比平时多,我们能不能出得了城,还是个问题。”
引玉对店小二说:“你帮着把东西搬上马车。”
店小二虽是人身,到底是鬼祟所变,一左一右扛起一个衣箱,一点也不吃力,健步如飞地走到马车边上。
“仙姑!”霍金枝紧紧盯着外边那些康家的下人,生怕法术突然失效。
引玉看向她,气定神闲地问:“你喊我一声仙姑,我怎会让你连城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