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莲升回答,她又说:“怎么什么东西都进得小悟墟,看你成日在这悟墟禁地,也不怎么往外走,花花草草都是怎么沾来的?”
莲升目光一转,不动声色地看她。
“莲仙大人?”那沙弥又问。
引玉促狭一笑,说:“可不能胡乱动心,莲仙大人,这可是小悟墟。”
莲升多看她一眼,一颗心就燥闷不定,什么清心咒都于事无补,正如那日,引玉说小悟墟人人有欲。
不错,她有欲,不过是靠着清心咒术自欺欺人。
前边是引玉直勾勾打量,远处又是那沙弥在等待回答,莲升索性开口:“是你给的绢帛。”
她有如破罐子破摔,又说:“你要我破戒,日日问我可有对你动心,如今却说,胡乱动心不得。”
引玉才想起当时画的众多莲花。
她那闲散劲儿渗进骨子里,整个人看着好似一滩水,倏然一个靠近,鼻尖近乎要和莲升鼻尖相抵,说:“对我动心,怎么能说是胡乱,那叫有因有果。”
细微距离被交缠的气息碾碎,这哪是留有余地,分明是要莲升深陷其中。
听对方颠三倒四地搬出道理,莲升偏偏反驳不得,转头便对那沙弥说:“你收好就是。”
沙弥看了莲升,又看引玉,只好应声,慢吞吞地走远了。
“去么。”引玉怂恿,“地上的凡间和我画里不同,你见了一定喜欢,你身在小悟墟,不多看多听,如何修心?”
她哪是画仙,分明是狐狸转世,手往莲升肩头一撘,说:“我说的对不对?”
乍一听极有道理。
莲升如何拒绝,她身在小悟墟,是要修心没错。
引玉走在前,伸出一只手想让莲升牵,说:“凡尘你是头一次下,下面不比白玉京,那路啊是纵横交错的,带跟牢我了,省得走丢了还得问地仙。”
莲升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她才不会轻易着这个道。她不牵,淡声说:“你走就是。”
出小悟墟前,引玉刻意停顿了片刻,扭头看塔刹林间的参天大佛,说:“灵命这次闭关,是不是久了些。”
“是。”莲升眉头微蹙,对这几日浑乱的钟声耿耿于怀。
“你这几日可有请示灵命尊?”引玉问。
莲升听出她的意思,淡声说:“你过来前,我才从石像前离开,为告知灵命尊新法衣登名一事。”
“灵命应声了么。”引玉继续问。
“此前不论告禀何事,灵命尊俱不作答,今日却应上了一声。”莲升停顿,接着说:“许是因为我上前了一步。”
引玉轻哧,“还不许人靠近?”
莲升不言。
引玉敛了目光,压低声音说:“昨日我去列缺公案看了仙辰匣,你猜如何。”
“如何。”莲升倒是平静,她知道寻常人随意看不了仙辰匣,引玉是特殊。
引玉回头看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小悟墟这新法衣有点意思,是灵命亲点的不错,不过么,她业障遍身,却有功德,且又是仙命,不伦不类,四不像。”
“灵命尊自有其想法。”莲升看似波澜不惊,说:“小悟墟包容天下,有缘者皆可入内。”
“也是。”引玉戏谑:“不然我早被赶出去了是不是?”
“你就算在小悟墟沿途洒酒,怕也无人敢赶你。”莲升平心静气。
两人要到下界,不免路经白玉牌坊。
引玉今儿高兴,想在那猫仙面前嘚瑟一番,没想到牌坊上没猫,却遗有铃铛一只。
怪事,那铃铛可是猫仙傍身的法器,哪会轻易遗漏。
引玉将铃铛取下,才见上边裂纹遍布,分明是遭了重击。
就算是仙界法器,也不是坚不可摧,引玉没有多想,凭空取出凡酒一盅,搁在了那白玉牌坊上。
引玉说:“一样从不离身的法器,你会将它捣毁丢弃吗。”
“不会。”莲升抬头看牌坊,“倒是头次见。”
这次,引玉还真把莲升带到了晦雪天,那样漫山遍野飘黑雪的地方,不管是天上地下,都称得上罕见。
乍一看好像鸦羽,偏落在掌心肩头便会化尽,还未及地就消失得完完全全。所以不论黑雪如何源源不断,地上也还是干干净净,半点积雪不见。
晦雪天热闹,有商贾自四方八面前来,城中异族人比比皆是,车马行人熙来攘往。
这地方的确和白玉京不同,白玉京总是很静,而小悟墟更甚。
引玉到晦雪天,便用面纱遮了脸,唯双眼无遮无掩,眼梢被灯火一照,便晕红一片,像是醉了酒。
“比白玉京如何?”她扭头问。
“各有各的好。”莲升目不斜视。
引玉身上有凡间的铜钱,路过货摊时,挑上一些玩意便往莲升手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