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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166)

黑暗中,莲升朝她走近,往床沿一坐,不冷不热道:“我以为你见多识广,又身经百战,燥不着你。”

“你这样想我?”引玉一向是那闲闲散散的模样,在旁人看来,还真像是放浪无拘的。她早习惯旁人的闲言碎语,可这话从莲升口中道出,她越听越不是味。

她掀开被子,往边上堆,按住莲升的肩说:“那我要是不做点什么,还对不起您这么想我了。”

“睡了。”莲升侧头看向自己肩角上那只漂亮的手,轻轻一拨。

引玉装聋作哑,耳朵递至对方唇边问:“什么?”

莲升直视着黯黪房中的那一撮明灭火光,淡声说:“睡了。”

后半夜安安稳稳过去,夺舍掌柜的鬼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此时正御着那躯壳在堂中小憩。

白日里出行的人多,坐在堂中用饭时,时不时能看见有包裹严实的城民步履艰难路过。

那店小二做事麻利,收拾好客房又擦拭起楼下桌椅,任劳任怨地忙碌着。

大敞的门外有人结伴路过,其中一人纳闷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冻死饿死还好说,偏偏是淹死的。”

作者有话说:

=3=

第59章

大雪二十三年, 这晦雪天的河湖已是冰冻三尺,要想寻个能淹死人的地方,怕是只有自家放在柴火房里的水缸。

不过,那也得把缸中人按牢捆紧了, 让那人冒不出头、喘不上气, 才淹得死。

于如今的晦雪天而言, 这样的死法过于蹊跷,也难怪过路的人提起这事时, 都不免诧异。

引玉和衣而眠,醒来时发觉床边坐着人, 便侧身支起下颌, 腔调里满是懒意, “你当真不累?”

莲升静坐不动,沉着的眼倒是转了, 朝那侧卧在床的人睨去。

“想哄你睡一觉, 怎么这么难。”引玉刚醒,一双眼似还雾蒙蒙的, 连挤出嗓的话音,都好似浸满水汽,带着潮意。

那潮意一定是能挟在目光中传播的,莲升想。否则她的心怎像是跌进了海水里,扑通响个不停。

“睡一觉?”莲升唇齿一动,隐去涌上喉头的隐晦悸动, 淡声说:“真只是这么想?”

引玉故作无辜,说:“在这地方, 我天天都得倚赖着你, 可不怕你累了病了么, 哄你睡一睡怎么的。”

倒也无可指摘。

偏偏这人笑得狡黠,化在眉目间的零星怠惰,让她的撩拨变得漫不经心。

这就够了。

莲升已像极了崖下忍饥挨饿的鱼,哪用得着咬钩,禅心一乱,便要腾身跃起,自投罗网。

莲升一直清楚,引玉向来很擅长乱她禅心。

就好比那时在小悟墟里,那句“是特地来看你破戒的”。单是那么一句话,足以在她思绪中击起千层浪。

“说起来。”引玉悠声,“我还不知道以前在白玉京时,我们是怎么相处的。”

莲升定定看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然,您给我说说?”引玉撑起身,“否则我连坏了咱们以前未言明的约定都不知道。”

太刻意了,唯恐别人看不出她的算计。

莲升丢了禅心,伸手把撑起身的人按回床褥上。

引玉的后脑勺又挨着软枕,乌发如洒。

莲升倾了过去,却未压身而下,可惜,从肩头散落的头发替她抹去了那点儿可有可无的距离。

她眉心花钿如烧,红得刺目,偏神色冷漠,似还有所固守。

“告诉我啊,鱼老板。”引玉又叫起那个称呼。

莲升顿住。

“还是说。”引玉刻意试探,“莲升?”

莲升捏住她下巴,温玉食指往上一滑,压住她的下唇。

引玉的唇是干燥的,在这风雪天里,她整个人又干又冷。

莲升像是要把那唇揉润揉化,自暴自弃般,微微施劲,带着薄愠说:“这不是告诉你了么?”

引玉看见莲升手腕上那串佛珠在跟着晃动,她多想,将那珠串咬住。

但她已得了小逞,所以拨开莲升的手说:“饿了,下楼。”

莲升眼里愠意更甚。

下楼后,引玉自然也听说了那淹死人的事。

淹死……

此前碰见的妇人,脸上可不就有水厄纹么。

那妇人此前将死,乃是因为被康家找替,后来康家没找成,妇人吞进腹的火被那女修抠出来了。

如今妇人怎还是死了,难不成,她命里合该有此劫数?

引玉推开窗,外边说话的人却已走远。她撑开伞追上前,冒着风雪摇摇欲坠,把瑟缩着路过的人喊住。

前边一男一女齐齐回头,怀里都捂着热包子。

女的叹气说:“你说那淹死的?那是曾家的媳妇,住兰水篙那一块儿的,丈夫前年就死了,她不顾婆婆,天天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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