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犟(136)
对方体型瘦瘦小小的,头上戴着针织棉帽,口罩遮住几乎大半张脸,声音小心翼翼透着期盼。
许清允无言,却拿了一根递给他。男孩笑了,伸出小手接住,手背上还有滞留针。
“你是什么病?”出于骨子里的本能,许清允问道。
男孩没有遮掩,大方告诉她:“白血病。”
许清允不语,打开打火机又问:“在医院里住很久了吗?”
烟花棒引燃那刻绽放出火花,男孩兴致勃勃小幅度挥动着,脸上充斥着开心回答:“一个月了,估计今年过年要在这里了。”
他看向长椅上的姐姐,对方和他差不多的打扮,没戴口罩,比自己看起来要健康很多。
“大姐姐,你是什么病啊?”男孩的问题简单纯粹,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
或许是在医院的缘故,许清允能够放松下来,允许自己以一个病人的身份面对大众。
“我是瞎子。”
“胡说,大姐姐明明能看到。”男孩反驳,只因刚才许清允的动作流畅,根本不像是失明的人。
许清允抬头看着男孩那双眼睛,她该庆幸对方只露出一对眼睛,好让她能清楚捕捉到。
“我认不出人。”她语气淡淡,“如果你摘下口罩,在我的眼里,你的脸就是扭曲的。”
并不是为了吓唬,而是实话实说。
烟花棒燃尽,男孩注视着许清允的眼睛,大着胆子往前一步自我介绍:“我叫康盛,健康的康,茂盛的盛。大姐姐记住我的名字,就不是认不出人了。”
男孩的声音干净不含一丝杂质,许清允眸光在月光下泛着晶莹亮度,她望着对方有神的眼睛,忽然笑了:“我记住了,你的身体会像你的名字一样的。”
“谢谢大姐姐,我也这么觉得。我爸妈都这么说!”男孩开心地笑着,下一秒被赶来的焦急声打断:“盛盛!快点回去了,外面多冷啊,感冒了怎么办?”
康妈妈跑来,眼里担忧又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没事。”许清允体贴开解,随后将剩余的烟花棒都送给康盛,“这个送你。”
康妈妈见状摆手拒绝:“不了不了,你自己留着吧。”
“再过两天我就手术了,用不到了,让康盛帮我点完吧。”许清允的话在康妈妈心里被理解成别样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自己孩子身体缘故,她误认为眼前的女人也是得了重病。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她轻轻拍下儿子肩膀,示意去拿。
康盛接过烟花棒道谢:“谢谢大姐姐,你一定能好的。”
“好,等我好了,我就见见你。”
“嗯嗯!”
母子两人相伴离开,许清允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冻僵。她将燃尽的烟花棒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迈步朝楼内走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窗前的人才收回视线。
陈析语把许清允的孤独与无助尽收眼底,从大哥那里听到,这人不想在手术前见到任何亲属。
大哥只当她是怕她们看到会心疼,而陈析语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许清允想给自己留念想,只要见不到,就会一直绷着一根弦,努力活下去直到见到为止。
这个想法不管是对亲朋还是她自己,都是既残忍又自私。
第二天一早,陈析语拎着早餐走到许清允病房,对方还在睡懒觉。
她轻手轻脚放好,随后拍拍床上人的肩膀。
许清允悠悠转醒,她看着眼前的护士,大脑还没开始正常运转,音调略显低哑:“辛苦了,我这就起来吃。”
这两天都是这个护士陪着她,对方不说话,只是每天送一日三餐。
她事后问过大哥,他说护士内向,不太爱说话,她也就不好硬拉着对方聊天。
陈析语看着她听话下床去洗漱,动作利落自然整理好床铺。
再等许清允出来后,病房里空无一人,那个护士果然是个社恐。
她没多想,打哈欠坐在沙发上打开饭盒,简单的白粥小菜,还有剥好的鸡蛋。
今天是最后三顿,明天就要开始禁食,好为了后天的手术。
一想到这,许清允没了食欲。她身体后靠倚在沙发背上,目光看似呆滞望着落地窗外景。
门外的陈析语收敛神情走去许清明的办公室想要询问细节,结果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两人站在楼房里,没有任何取暖措施,一会儿的功夫能就觉得浑身冻透了。
马安阳打量着身穿护士服的陈析语,拧眉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陪她?”
“她不想见任何人,我只能这么做。”陈析语回答。
语调清冷淡定,不苟言笑的模样让马安阳思索这才是最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