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若丹霞，阳佟默目光落在上面，吞咽一下。

“我娘去的早，爹是负心汉，我无亲人。”

这下轮到纪舒绡沉默，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的姑娘，身世凄惨。

她凝向阿茉眼尾的那抹鞭痕，尽管痕迹已轻，可不难看出差点伤及眼珠。

纪舒绡给她包扎的手动作更轻，唯恐再带给她多一丝的疼痛。

“本来还想等你好了，给你点钱让你回家找亲人，可现在看来，你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能让我跟着你吗？”

“我可以留你把伤养好。要是跟着我，说不定我哪天就消失，又留下你一个人。”

“我不怕。”

纪舒绡系个漂亮的蝴蝶结，一脸轻松道，“你不怕，我怕。”

窗牖洒进来一片光芒，纪舒绡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五官愈发明艳，“我最怕给别人希望最后又让别人失望。”

冬娆雪自那日后，老老实实每天按时用药，闲时便打坐调息。

纪舒绡则勤勤恳恳开辟荒园，种些瓜果蔬菜。

三人生活在燕家村倒也相安无事，除了上门献殷勤的人多了些。

不知谁传言，说新来的三位姑娘，个个美若天仙，灵秀非常，有那好事脸厚的婆娘便扒在土墙头，伸脖子往纪舒绡院子看。

烦的纪舒绡对外称自己是个寡妇，克死了丈夫，现在不敢再祸害其他好男儿了。

可总有那一两个爱好做媒的，隔着墙喊，“纪小娘子，可在家。”

好容易屋内两人都在安静休息，独自一个人躺在藤席上品茶磕炒货的纪舒绡：“……”

她尽量让磕瓜子的声音小点，可外面的婆娘耳朵不知怎长的，踩着自带的小凳子伏在墙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呀，纪小娘子在家怎么不出声呢。”

纪舒绡咂一口香茶，躺的妖娆，“在想事情，没听见。”

“你若方便，把门打开，让老婆子我进去和你说。”六婶喜气洋洋说道，人也从墙头消了影。

纪舒绡咂摸两下嘴，只得起身去开门。

“瞧瞧，瞧瞧，我们燕家村是再找不到似纪小娘子这般品貌身段皆上等的妙人儿了。”六婶进门把纪舒绡一顿夸，额头笑纹都多了层。

纪舒绡暗念，以后全买些灰突突不显身形的衣裳穿，省得被人说腰细屁股大。

“六婶您坐，我倒茶给您喝。”

“不急，不急，我又不渴，我今儿来啊，是跟你说事情的。”

纪舒绡笑笑，“六婶，我同您说过，我得照顾妹妹，而且”她眨巴眨巴眼睛，硬挤出点泪，“我那早死的夫君可怜，我忘不掉他。”

六婶笑容僵了一瞬，“欸，我这次来可不是说亲的。”

“那是为何？”

“你不是说你缺银钱吗？村东头燕君山家，那可是顶顶有钱的门户，刚好二儿子缺个奶娘，正招人呢，我想着你年纪正合适，再好不过了。若你平时顾不上你妹妹，我老婆子可以来帮忙。”

奶娘？！

纪舒绡无语垂头望了望自己的山峦。

“六婶，这肯定不合适，我又没奶。”

“谁说是喂奶的！人家二儿子都十岁了，哪里还喝奶。就是找个由头，给孩子寻个贴身照顾的嬷嬷，知情懂事些的。太老的人家不要，没等孩子长大娶妻呢，脚都迈进棺材板里了。”

“这……”纪舒绡挠挠头。六婶也太热心了，当初她不就是提上那么一嘴缺钱花……

六婶见她迟疑不定，又劝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是觉得你读过书还识字，人也斯文安静，保不齐那燕家就相中你了。”

盛情难却。纪舒绡正准备答应去试试看，西厢发出声响。

六婶好奇，她只见过纪舒绡的大妹子，那可真是像天上飞下来的人物，这位小妹子未曾得见过，如今来了机会，她按耐不住喜意，跟在纪舒绡身后，想一探芳容。

“姑奶奶，你又怎么了。”纪舒绡推开门抱怨。

阳佟默指了指茶壶，前几天新添置的青花茶壶又碎在地上。

“我这家都是你败光的。”纪舒绡嘟嘟囔囔，手却寻了扫帚，将碎瓷片清理出去。

六婶扒在西厢门门口，只露出半张脸往里看，这一看不得了，她直喊着乖乖。

这小院子莫不是仙女窝，一个赛一个的俊！

不过这姑娘俊是俊，眉眼太过冷清，不如纪小娘子软和，下巴也过于尖傲，不如她二姐姐平和。

平常人家怕是压不住她。

阳佟默察觉有人看她，掀动眼皮，琉璃瞳仁从深处爬出一股黑气，如深不见底的井渊。

六婶身子半边发麻，呼吸急促，若不是纪小娘子唤了她一声，她哪里还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