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她恍惚中看到缭绕的云雾中黑色鳞片在滚动着，一阵天旋地转后却又不见了踪迹。

她眨了眨眼，光怪陆离的色块逐渐分崩离析，裂出闪亮的视野，最后又融化成熟悉的现实——少女垂着头扒开她的颈毛，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洒在先前被割开取出细长蛊虫的细小伤口上。

祝云对白狐蓬松的毛发有些苦手，拿着绷带不知道该如何包扎，是该将沾血的毛发剃去一部分……还是该将师尊叫醒让她变回人身？

若是寻常妖族，即便是变回妖身也能口吐人言，然而向时雁对自己的妖身不大习惯，又因灵窍被封，眼下与寻常的野狐狸也没什么区别了，无论如何只能发出嘤嘤的娇气叫声。

嘤咛地将她的手拍开后向时雁赶紧住了嘴，晃悠地在少女的大腿上转了一圈，没发现轿子里有什么地方能让她逃走。

还没等向时雁完全清醒，少女便抓住了她的两个前爪，祝云低头用审视的目光与白狐对视，试探着叫了一声：“师尊？”

向时雁自然不会回应，只是装作普通灵兽的样子用懵懂的目光看着祝云。脖颈处的伤口在药粉的治愈下一阵瘙痒，后肢自作主张地想去挠一挠，导致她直接被祝云提在了半空中。

看着绵软可爱的小狐狸笨拙地伸着腿想找一个着力点的样子，祝云方才的笃定顿时染上些迟疑，这真的是师尊吗？是自己的幻觉也说不定……

为什么自己会到了这里，向时雁绷着严肃的狐脸，蹲坐在祝云的怀中任她怎么挠也没有一点反应。她最后看到的清醒画面是自己在酒楼的雅间睡着了，可再一睁眼却与祝云一同待在轿中，师兄呢？她们又是在去哪的路上？

“师尊……”身后的少女又将她抱紧了，把小狐狸捧起来无礼地将脸埋在她的后颈处，说话时嗡嗡地震颤着。轿中只有一人一狐，祝云干脆将双腿曲起在座位上，用身体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白狐裹了起来。

有一股……师尊的气味。

察觉到祝云正用力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向时雁瞬间被吓清醒了：“系统，你不是说祝云祝雨察觉不到我的信味吗？”

“祝云和祝雨分化成了beta……也就是中庸，按理来说对信味是不敏感的，宿主不用太过担心。”

平静中带着几分甜腻的少女声音让向时雁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有一瞬间忘了自己将系统的声音设定成了少女时期的贺鹤，整只狐都僵住了。

“宿主，您体内的激素水平正在慢慢回归正常，请安心等待一会儿。”系统好像察觉了什么，“另外，您体内的吞念刚才被祝云取出来了，已经暂时为您支开了一个麻痹感官的立场，应该能支撑到您恢复正常行动为止。”

向时雁微微颤抖着，不必系统提醒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逃出玉苍山之后，她很快便因龙血的催化而迅速完成了迟来的妖化，然而对自小作为人类生活、修习无情道的向时雁来说，玉狐一族食情/欲增进修为的天赋却只能是个负担。

从他人那里漫出的情绪足以将她吞没，向时雁修习无情道数百年，正因如此要适应突然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感官”，便比自削修为从头再来还要困难。

她不可能一直将自己关在暗室中不与人来往，于是便瞒着杜若到精通巫蛊之术的妖族那里求来了一只“吞念”。

她无法遏制自己感知他人，便只能勉强压抑因其而躁动的心。这种蛊虫已经几近失传，是多年以前玉狐一族人丁兴旺时用来防范他们而炼制的，最后却被向时雁反过来用作压制自己的天赋。

吞念对宿主威胁较小，当它镇压其主心中泛起的涟漪时，会连带着给神识造成一些负担，这便是向时雁比寻常修士更容易疲累的原因。

然而骤然失去此物对向时雁的冲击不亚于第一次完全变成妖身，她自囚于密室中感受着引以为傲的自持逐渐崩毁时的绝望。

系统也不是万能的，他们对情感这种能量的研究还不完善，也只能为向时雁提供这种程度的辅助。

当浓厚的思念与歉疚穿过系统为她临时支起的护盾，用比少女身体更加柔软、热情的方式将她环绕时，向时雁忍不住动摇了一下。

向时雁也曾这样拥抱过这个女孩，然而多年之后祝云却背叛了她的期望。她也愿意为少女找些借口，可事情发展至今日，无论她们有什么苦衷，都可溯源到最初那个与虎谋皮的选择。

她最后还是将祝云祝雨纳入自己的计划中，却是把她们当做敌人来防备。

轿子摇晃着落地，祝府到了。

作者有话说：

推下预收新文，大概五月份左右会开，本来打算开渣A那本的，但是这本书花的时间太长了，熊的兴趣逐渐变化，总之现在想写喜欢想的不得了……还有就是那本感觉也是比较长的，写完师尊这本短期之内真的不想再碰长篇了，好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