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假死似乎并未被玉苍山的人修们发觉，此时若是与向时雁撞个正着，那当真是百口莫辩，又不知道要引出多少风波来。

龙瑞清身上附着一层她的灵力，这层障壁不止能够替修为不足的少女抵挡鬼气侵袭，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掩饰她的踪迹，加上怨魂峡附近气息驳杂，向时雁因此没察觉到龙瑞清的存在也不奇怪。

虞子茗知道她唯恐身份暴露，泄露了情报，便引她一路触发了自己留下的禁制，往二人暂时落脚藏身的洞穴处来，自己则准备出去会一会这位故人。

鬼修以秘法控制鬼物，不光吸收天地灵气增进修为，也会利用阴煞鬼气驯养百鬼，待登仙之时携众鬼一同踏上天梯，厄愿消弭。

御鬼之术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的术法，但千年前一化神期鬼修以修士魂魄铸招魂幡，欲以此挡了晋升乃至渡劫的雷劫，作恶无数，一时间修仙界人心惶惶。

那邪修想让养育他的山门也得仙气照拂，于是特地选在养育他长大的山门冲击仙途最后的大关。然而他的计划落空，被登仙的最后一道雷劫劈死在了山顶，那几乎是洪荒时代以来最凶烈的天雷，据说最后将整个鬼修宗派摧毁的九九天雷如山峰粗，瞬息之间便吞没一切生灵，因此也被称作天罚。

自此之后，典籍损毁，鬼修又因此人人喊打，被贬为邪门歪道，曾经盛极一时的鬼修之道也连同御鬼的秘传之法一起失传了。

向时雁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玉中的少女鬼此时倒是呼应似的震颤了两下，隐隐有发热的迹象。五年来，林招娣的状态确实十分稳定，随着时间过去，甚至还慢慢无师自通了收敛煞气的本事，现在也无需向时雁亲自替她遮掩了，可见玄酒确实略通此法。

那时她便有过猜想，玄酒或许已经活了相当长的年岁，她不知道龙族能活多久，但对方能知晓早已失传的秘法也不奇怪。

更何况，向时雁早就亲眼见过隐世的鬼修传人。

龙瑞清似乎有些惧怕那女人，向时雁不奇怪，即便因杜若在场，她无法细说，向时雁也凭着那含糊的只言片语听出那所谓的门客究竟是何人。

向时雁自从多年以前与这位师尊的旧友一别，便再也没见过对方，她大概能想象到这人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无非是接着替爱人寻找可以夺舍占据的身躯。

当初对方敢将主意打到她这个元婴术修身上，像是笃定那片残魂能够压过向时雁，显然鬼物生前也不是个善茬，这样的魂魄寻常修士都无法承载，更别说腹中尚未开智见世的一团血肉了，向时雁十分笃定那位前辈腹中并非真正意义的胎儿，而是一鬼胎。

至于她究竟是如何怀上的……向时雁觉得照看了她几年的龙瑞清或许会知道，但她的理智却及时遏制住了好奇心，总觉得这答案还是不听为好。

很少有人能给向时雁留下这么深的印象，一方面她与虞前辈相识时修为不过元婴初期，无论是心性还是神识都尚且稚嫩；另一方面，那女人诡异的一面着实是让人想忘都难。

向时雁朝着怨魂峡的反方向越走越远，天堑方圆十里内的林地几乎没有任何妖兽在此生活，她不急不缓地追着龙瑞清，却又始终落后对方许多，一副察觉到异状又不确定的样子。

实际上向时雁是在尽可能地远离天堑，峡谷中飘散的鬼气充斥密林中央，那里对鬼修来说是最好的战场。

即便林中布下的禁制无形无迹难以察觉，但当向时雁穿过其中时却感受到腰间玉佩重重地颤动了一下，在枝干穿插的密林中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的白影侧身一转，双脚蹬在树干上借力后翻停下。

前面……有什么。

向时雁并未察觉到先前自己曾穿过虞子茗设下的探查之网，她对鬼物的气息本就不大敏感，将林招娣随身携带许久后更对鬼气愈发钝感，但她还是在被林招娣提醒的瞬间察觉到了前方不过五步之遥，那恍若蝉翼之薄的鬼物之皮正散发着诡异又危险的气息。

覆盖着一层灰暗气息的鬼物的皮，被人以精妙的外力撑开身躯，呈现出一种十分可怖的姿态。

是的，若是以神识灵视查看身前这层薄膜……向时雁眉峰耸起，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薄膜之上分明有着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不愧是经历了那场令神州鬼修道统覆灭的灾难之后，还能传世至今的鬼门秘法。若是一无所觉地穿过，又会怎样呢？

“虞季前辈……好久不见。”向时雁看向身前空无一物之处，微微欠身。

灵视中的狰狞鬼脸忽然扭曲了一下，突然糅合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不，那不是笑容，不过是痛苦至极只盼能够立刻死去的群鬼奇诡的面容蜷曲成一团时恰巧形成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