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啤酒转眼就见了底。

李晚星没等到回答，这才偷偷抬眼去看对方。

乔疏雨也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什么，忽然笑了，那笑容在这烟火缭绕里有些无奈：“你啊……”

“那可以吗？”李晚星紧张地几乎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捏着空空如也的塑料杯，连耳朵都是烫的。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乔疏雨偏了偏头，有那么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很快又消弭了去。

闻言，李晚星的眼睛暗了暗，却很快勉强地笑起来：“这也不可以吗？我会注意分寸的，不会让学姐感觉到不舒服。虽然，虽然我没什么追人的经验，但我会努力学习……那天晚上我回去后，有好好想过，我知道学姐……学姐觉得我喜欢女生这件事，有点不靠谱……我能理解！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突然……花了好久才确定自己的心意。我……我只是想用行动证明，至少给我个机会证明……就算最后学姐还是觉得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

“李晚星，”乔疏雨唤她的名字，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正经，不似玩笑，“这条路不好走的。”

她的声音宛如喟叹一般，在这烟雾里升腾起来。

“我知道。”李晚星说。

“不，你不知道。”乔疏雨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喜不喜欢你，或者你喜不喜欢我的事。这是一条完全和你原来不一样的道路。你踏上去，会开始不断失去很多你身边重要的东西。很可能，最后会后悔。”她的声音顿了顿，“就像虞思堇那样。”

“我和她不一样。”李晚星眉间浮现一丝倔强，“我不会背叛学姐。”

她的话语咄咄，充满着稚嫩的勇气。

乔疏雨像是也被这话语震住，只是沉默地低头喝酒，将自己杯子里的啤酒也一点点喝完，才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再去买瓶酒。”

李晚星没想到乔疏雨突然岔开了话题，反而有些茫然，但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又买了两瓶酒回到桌前。

乔疏雨主动伸手撬开了瓶盖，替对方满上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做完这些，她才重新望向李晚星，一字一句问：“就算你失去你父母的爱，也没关系吗？”

这句话，将李晚星问了住。她有些懵懂地瞪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出乔疏雨沉静的面容，也倒映出整个迷离夜色。

“什么……意思？”

“就从最简单的说起，你觉得你的父母，会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吗？”

李晚星抿一口酒，话语有些犹豫：“可能一开始比较困难，不过……他们爱我！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让他们能够接受……”

“他们很爱你是没错，但是不一定会爱离经叛道的你。”乔疏雨偏了偏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涩然，“我不希望你去赌这个可能。”

李晚星抿了抿唇，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搅在一起，以至于有些思考困难。她犹豫了下，才问：“那学姐父母呢？知道你喜欢女生吗？”

乔疏雨将满满一杯啤酒喝完，声音平静：“知道，我毕业后就出柜了，但到现在为止也不肯接受他们的女儿喜欢女生这个现实。”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那个夏夜，骤雨如瀑，她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变得格外陌生的父母。

那两张从素来慈爱的脸变得扭曲，母亲哭得声嘶力竭，父亲怒目圆瞪，一巴掌打过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无法躲开。

她的头被扇偏过去，耳朵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几乎要从椅子上掉下来。

然而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一片麻木。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母亲哭得力竭，身体不稳倒在地上，乔疏雨想站起来去扶，却被父亲一把推开。

“我没有你这样变态的女儿！”父亲一双眼已是赤红，宛如压抑的野兽一般嘶吼，“你要把我们气死才如愿，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

母亲挣脱开父亲的手，从地上爬过来，抓住了她的衣摆：“疏雨……你告诉妈妈，都是骗我的，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会喜欢女生呢？你一直这么优秀，从来没让我们操过心……怎么可能呢……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乔疏雨在对方绝望的责问里，痛苦地闭上了眼。

雨声很大，在耳边轰鸣，以至于对方的话都有些听不清了。

“对不起。”她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并不迟疑，“让你们失望了。”

那样的疼痛，像是一把刀深深刺入心口，要将里面最柔软的东西挖出来。

其实乔戎清有一件事搞错了。

她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并不是因为虞思堇，而是因为同父母出柜的事。